“荣儿!怎么如此无礼?竟然在书房里打架?”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传来。
苏小丁顺声一看,见是一个美貌女子,身着红妆,娉婷而立,脸上含愠,柳眉微蹙,朝着柴荣怒目而视,正是那位柴大小姐。他心中明了,身后提着自己脖领的那人,肯定是新郎官儿郭威了。
郭威把他两人放在地上,压低嗓子,也严声问道:“兄弟!怎么如此不像话?竟然在别人家里大打出手?”
此时鸢儿也返回屋中,后面跟着柴翁等一众柴家老小。原来鸢儿见制止不住打斗,心中焦急,只能飞奔到前院,把郭威等众人都喊了来。
众人看他俩都是浑身凌乱,鼻子上各挨了一拳,都是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狼狈不堪,既摸不清其中原委,也觉得甚是好笑。
柴荣爬起身来,指着苏小丁道:“这个小贼喝醉了酒,竟然闯入我的书房,无理取闹不说,还和我大打出手!”
苏小丁骂道:“恶人先告状,谁让你调戏我的鸢儿?”
柴荣道:“鸢儿姐姐是我家的丫鬟,我和她说话,和你有什么相干?”
苏小丁不依不饶,道:“鸢儿明明是我们苏家的丫鬟!”
柴荣笑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苏家的小少爷!嘿嘿,你们苏家都已经被抄家了,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不信你问鸢儿,她现在到底是谁的丫鬟?”
说完他转头朝着鸢儿问:“鸢儿姐姐,你来说说,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
苏小丁眼里满是希翼,看着鸢儿,可怜兮兮的道:“鸢儿姐姐,你……你说吧,你是跟我,还是跟他?”
鸢儿站在当中,左右为难,神色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柴荣道:“鸢儿姐姐,苏家已经败落了,这小子早就不是什么苏家少爷了,你跟着他还有什么好?等过段时日,我带你一起去丽正书院读书,学知识,学能耐!”
苏小丁嘴硬道:“丽正书院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去那里读书!带着鸢儿姐姐一起!”
柴荣笑道:“就凭你,你考的进去么?”
苏小丁心道:“呃?竟然还要考试?他奶奶的,妹子面前,岂能低头?高考都过了,还怕这个?”便一拍胸脯,昂然道:“老子是五代十国的苏东坡,还考不进去一个小小书院?真是笑话!”
柴荣道:“苏东坡是谁?从来没听过有这号人!就算你侥幸考的进去,鸢儿姐姐也是我的书童,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苏小丁转过头,又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鸢儿。
柴翁、郭威、柴大小姐以及柴家一众老小,听他俩一人一句,吵个不停,都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能用一双双狐疑的眼神,一齐看向鸢儿。
鸢儿心潮起伏,纠结万千,突然一咬嘴唇,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柴翁和柴小姐磕了三个头。
柴小姐奇道:“鸢儿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鸢儿泪如雨下,哽咽着把她之前如何在苏府做苏杭的丫鬟,后来苏府如何被抄家,她如何四处漂泊,如何被柴小姐搭救,收入府中,又做了柴荣的丫鬟,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她伶牙俐齿,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众人听入耳中,都是感同身受,如临斯境。
众人这才搞清楚,原来苏小丁以前也曾是个大家的少爷。郭威自认识这个义弟以来,从来只知道他是一个流浪江湖的穷书生,此时听了这些身世,也是暗暗称奇,嗟嘘不已。
柴小姐叹道:“可怜的孩子,原来你和这位苏兄弟,竟然以前就已经认识,还都遭遇了如此灭门灾难……”
鸢儿眼中噙泪,又是盈盈下拜,哽咽道:“鸢儿虽然是一个奴婢,但也懂那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道理。虽然柴小姐曾经搭救过鸢儿,但鸢儿从记事儿开始,就都是在苏府长大,苏夫人待我视如己出,从来不把鸢儿当做一个下人对待。苏杭少爷对我更是礼敬有加,就如亲姊弟、好玩伴一样,这番恩情,鸢儿没齿不忘。”
她稍微平定了下情绪,又道:“先前鸢儿以为少爷被发配西域,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才投身在了柴家。现在既然知道苏杭少爷仍然活在人世,鸢儿……鸢儿还是要跟着他,侍奉他一辈子。”
她这话一出,柴荣面露窘色,道:“这小贼如今就是一个江湖浪子,四处漂泊,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
鸢儿道:“以前鸢儿是个小丫鬟,苏杭少爷也待我如亲姐姐一般,鸢儿生病了,他竟然还反过来照顾我,现在他落魄了,鸢儿也还是跟着他,就算是挨饿受穷,也一生无悔!”
苏小丁听了这话,先是莫名的感动,紧接着又喜得心头痒痒肉儿直颤颤,寻思:“乖乖!原来那苏杭少爷以前对鸢儿姐姐这么好?鸢儿如此重情重义,我以后也不能亏对了她!”
想到这里,他打眼望着鸢儿,见鸢儿也是泪汪汪的瞧着自己,二人四目相望,心有灵犀。
众人都呆立默然,不知道这桩宿案应该如何处理。
柴翁站在后面,一直未曾言语,听到这里,哈哈大笑。
众人愕然,柴小姐问道:“爹爹,你笑什么?”
柴翁道:“鸢儿虽然以前是苏家的丫鬟,但无论如何,现在也是我们柴府的人。既然是柴府中人,她是去是留,肯定要问过我的意见。”
苏小丁怒道:“怎么?你这老头,不想放人么?”
柴翁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既然鸢儿都已经有了主张,老朽岂能又在从中阻拦?”
苏小丁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柴翁笑答:“老朽不是不想放人,而是鸢儿跟了你,也须有个名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只当个小丫鬟了。”
苏小丁不解,道:“此话怎讲?”
柴翁笑道:“前些时日,你曾经说过,若是我有两个闺女,就分别嫁给你们兄弟二人,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传扬出去,倒也是段佳话。”
苏小丁心中起疑,小心脏扑扑乱跳,忙问“你的意思是……?”
柴翁仰天大笑,朝鸢儿道:“鸢儿丫头,现下我收你做我的干女儿,你可愿意啊?”
苏小丁恍然大悟,大喜道:“你的意思,是要把鸢儿嫁给我?”
鸢儿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柴翁又是摇头道:“非也非也!”
苏小丁道:“为什么又是非也非也?”
柴翁道:“你现在是个居无定所的穷小子,鸢儿如果做了我的干女儿,如何能跟着你受苦?再说了,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儿,又怎么能谈婚论嫁?”
苏小丁不解道:“那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柴翁笑道:“刚才我的孙儿柴荣说了,当今圣上想要推崇文治,重开丽正书院,通过考试择选天下的士子。因而,我要和你立下一个赌约,你敢还是不敢?”
苏小丁问:“什么赌约?”
柴翁道:“你要是能和我孙儿一起,去考中了丽正书院,在里面读个三年五载的书,学成一身的本事,到时候一鸣惊人,在朝中做个大官,到时候衣锦还乡,名扬天下,老朽才肯堂堂正正的把鸢儿许给你!”
苏小丁又一次听到这个“丽正书院”,心中凛道:“不知道这丽正书院到底是什么去处?难不成比清华北大还难考么?”
“这个姓柴的老头儿莫非是在诓我?我猜他定是想骗我去考试,然后趁我名落孙山,他正好把鸢儿许给他的孙子柴荣?”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鸢儿,见她面上含羞,正在秋水盈盈的偷看自己,心中斗然一狠:“哼!为了妹子,考个试又算什么?老子已经受够了打光棍儿了!”
刚下定决心,突然又沉吟道:“可是我有几斤几两的水平,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虽说我是个文科生,也读过一些诗书,但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其实连古代的一个普通秀才都比不上,更别提参加什么考试了!”
“更何况古代科举,都是考些八股文什么的?这玩意我哪里会?”
他犹豫不定,纠结万千,不知该不该答应,就听郭威呵呵笑道:“我这苏兄弟别的不行,若是论文采,那可是压到众生,不让旁人!我谅一个区区的丽正书院,定然不再话下。”
“好!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柴翁拍手道。
苏小丁心道:“郭老大又坑我!”忙皱眉道:“别……容我再考虑考虑……”
柴荣嘲笑道:“怎么了,跟屁虫,难不成你是怕自己落榜,所以不敢去考么?”
苏小丁听了这话,顿时升起一股怒气,索性心里一狠,钢牙咬碎,一拍胸脯,大声叫道:“谁怕了?一言为定!老子跟你一起去考丽正书院!”
“好!”柴翁大笑一声,转头又道:“鸢儿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快点拜我做干爹么?”
鸢儿听了这话,满脸绯红,只得扭扭捏捏的转过身来,朝着柴翁盈盈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