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苑里香风细细,缠枝莲青花香炉中隐隐透出些茉莉气味来,教人闻着神清气爽,又觉得体贴舒心。
一缕清清浅浅的烟雾盘桓在我俩中间,我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在袅袅雾气里抱紧了我,道:“你说。”
这下我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如若他与沈逸素日里真的走的要近一些,只怕他与依兰的事情他亦是知晓的透亮,没有想着办法去帮,大约不是因为无能为力,就是因着自己的地位也是特殊,身为王家子弟,私下里却与宰相之子同仇敌忾,若是这些事情被当今皇帝与太子知晓,只怕是也要在心里生出十分的忌讳来。
略略思忖一会儿,试探着问他道:“昨日依兰来府里陪我,和我讲了一个故事,有关一个唤作沈逸的公子的。我听着她说了半天,心里一时觉得戚戚然。”复又低一低头,蹙眉道:“我只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却不想,还有这样多的人是要相忘于江湖的。”
他听着我说完,只在我提到沈逸时候略略皱眉,却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宠溺,道:“既然心有戚戚那就不要再想了,宽心才能高兴。”我听着他的话,想着大约依兰的事情是帮不上什么了。却又听他开口道:“沈逸这个人,我是晓得的。”
我不愿意瞒他,道:“前些日子兮若说有人送了金骏眉来,又教芸儿拿来给我和依兰吃,那时候她的神色就异样起来,和我说了沈逸这个人,说是当朝沈宰相的公子。”
“恩,不错。”他点点头,又说:“我与他的交情亦是十分不错的。”
我从他怀里起来,疑惑地问他:“妯娌间总是说着琐碎事情来,依兰和我说着的,教我觉得真儿真儿的惊讶起来。”
他面色略略凝重,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的容色缓缓漾起波澜来,怔怔地出神,又问他:“当真是有这么一段风月吗?”开口却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起来,又道:“那这样两个人,岂不是可惜了吗。”
他摸摸我的鬓发,没有丝毫见外的意思,道:“其实我觉得门第这种事并没有什么计较的,有感情才是真的。只是许多人看不懂这些,白白增加一些苦命鸳鸯来。”
我微微一笑,继而将笑容敛的浅了些,只目光炯炯盯着他道:“苏郎与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我当时也与依兰这样说,两个人有感情才是真的。”
说罢我们相视一笑,那笑里,是真心的懂得。
阳光浅白如纱,床上的胭脂色纱帐又在他脸上微微映出些桃色来,仿佛染了雾气,莹莹闪着柔和的光芒。这样清浅有度的光芒,似是他的身体里燃着一豆灯火。深色的檀木大床黑沉沉的,教我越发觉得他清朗起来。
他定定地看向我,道:“我母亲与我想的也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也不要担心。”
我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道:“其实,我已见过淑贵妃了。”
“哦?”他发出一声惊叹来,又像是懂得,道:“母妃她,都与你说了什么了。”
我在他面前坐着,轻轻伸出手去,抚上他的眉心,轻轻地为他舒展。我总喜欢他是笑着的,无论是诚挚的,淡然的,还是狡黠的,像是暗夜月华,教我不论在多么黑暗的地方,都不觉得害怕,又和他含笑道:“淑贵妃,是极华贵端庄的人,”他疏忽打断我,道:“叫母妃。”我笑着点点头,又说:“母妃她要见我,是因为我们那日寒山游玩时,偶遇了淳芳仪和惠芳仪,她们回宫后与母妃说起我来,她便生起好奇心,教我去见见。”
不等他开口,我又道:“她还和我说起了她从前和皇上的事,我一开始以为她不知晓我们的事情,可她说——除了我,你不曾带过别的女子在身边。她便猜了出来,又问我——”我瞧了他一眼,微微红着脸道:“是不是欢喜你。其实——”我微微住口,复又看上他的脸颊:“我当时听她说你只有带我在身边时,开心的很。”
他的脸上慢慢染上些流霞般的笑容来,将我圈在怀里更紧一些,语气里含了云淡风轻的味道,说:“既是见过了,便也不需要拘束着了,明日我要亲自带你去见母妃,儿女齐全,总要共同承欢膝下才是。”
我朝他怀里缩过去,心里终究觉得不妥起来,绞一绞衣角,咬着唇望向他,老老实实和他说:“苏郎真心待我,我也不愿拿甚么事情瞒你,我与依兰的情分深,她虽然不说,可我也把她的事情挂在了心里,”又低了头略略思忖道:“我与苏郎想的一样,门弟身份算不得什么,两个人真心爱了,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低低“嗯”了一声,轻轻拍拍我的背,又噙了一丝清风笑意,道:“沈兄为我送来了金骏眉,我还未报答他,你这几日要对我们的胭脂醉雪多上些心,过几日,我可要请了他来,也好一醉方休。”
我看着我眼前的这个人,他总是一心一意的为我周全。无论我有多大的事情,他都肯为我用心,却不管这些事情是否繁琐,是否,是他不能触碰。
“子珩”,我含着小女人神色看他。
“怎么?”
“我从前觉得岁月薄待我,可自从遇着了你,我觉得它实在对我太好,好的,教我分不清现实梦境来。”
他的神色里满是清明,开口是极温柔的语气,道:“傻丫头,我从前也没有爱过什么人,可自从遇着了你,之前一贯无牵无挂的苏子珩,心里竟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人了。”
日色温暖如春,一缕青烟绕在屋子里,带出仲夏时分茉莉的气味来。他就这样含笑看着我,眼里心里满满地放着我的身影,我也这样看着他,仿佛有潋滟无止的刻骨柔情在这里流转生辉,连我们的身影都被映的流光溢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