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上马车的半个时辰,雅夫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每次苏凌想要问,但看见雅夫人的脸色又欲言又止。
但有一个动静打破了这种平衡,高捷在车外细声的说道:“夫人,人都甩掉了。”
“好,我知道了。”雅夫人的神情稍稍有些缓和,不再是一副绷紧的样子了:“皇宫里出来每次都会有人跟着踪,小心为上吧。”
“今天那些事是你安排的吗?”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苏凌却还是从雅夫人的嘴里听见答案。
“是我安排的。”雅夫人倒是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你迟早有一天是要见到他的,不如早一点。”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苏凌眉关紧缩,明显有些不悦被蒙在鼓里的事。
“你还太嫩,会被看出破绽的。”雅夫人倒也毫不客气,直接说出了实话:“但也幸好你是那种性情,否则十一皇子怕是非看出了我的企图不可。”
“下次提前和我说一句,我不喜欢被人骗。”苏凌也没有多说,雅夫人的心意她无法揣测,但应该不会害她,否则两年多的时候足够她下手很多次了。
雅夫人似乎很惊讶于苏凌如此表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低估苏凌了,这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苏凌:“你总有一天要接管这一切的,早些告诉你也好。”雅夫人的话里多是无奈,还有一种苏凌无法形容的感情。
雅夫人掀开车帘对着不远处的高捷招了招手,高捷骑着马马上赶了过来。随后雅夫人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高捷便对她所想之事心领神会。
“先说最简单的吧,之前宫门口和我说话的那统领便是阿香的弟弟李贺名,这些年专门为我运送宫里的消息。”苏雅音突然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等苏凌开口问她什么,但最近苏凌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再来是茗茜,这孩子在入宫前已经被掉了包了。”苏凌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雅夫人。
“这才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雅夫人拍了拍苏凌的手,安抚她亢奋的情绪:“我见到陈茗茜是在弘丘灭国之前的半年,那时候她已经是半死之人,那串项链是为了换药钱才当掉的,据说当时在弘丘的时候她被卖到了妓院接客染上了脏病,被扔在定国无人问津,为了那个项链我便去找了她,也让高捷私下给她去看病了,只是半年后弘丘灭国了,我察觉到这将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对皇族下手可是大罪……”苏凌心里泛起了那样的波澜,即使是染上了脏病,若是细心调理也暂且可以拖上几年,也不至于香消玉殒。
“我知道,可那是最快的方法,即使我对陈茗茜再好,我不能保证将来那个孩子一定会为我所用,如果要将自己人塞进宫里,那就不一样了。”
“人心叵测,你就不怕宫里的那个人背叛你吗?”听到这里连苏凌都为雅夫人捏了一把汗,中间若是除了任何差池,不但身败名裂,而且连命都要赔上。
“她不敢的,一旦说了,且不说她失了权贵,就连命都可能没了。”苏雅音把食指放于唇前,细声的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叫你下蛊的方式吗?”
“言蛊?”苏凌第一个想到了这个,这本身已经算是一个毒蛊了,如若泄露半分秘密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雅夫人却摇头,只是静静的说:“言蛊只是小蛊术,稍懂僵古之人便可破之,况且有一条坎是言蛊绝对过不去的。”
“血……”苏凌焕然大悟,流落民间的皇族想要再入皇室,血脉的检验是绝对少不了的,无论言蛊再怎么作用,这一条肯定是逃不过的。
雅夫人看了苏凌的反应也不奇怪,只是缓缓开口说道:“有一种蛊需要一个人的寿命来换,极其阴毒,但也是世间最险的术,稍有不慎施蛊人和受蛊者都会丢了性命。”苏凌接触僵古巫术的时日不多,只学到了皮毛,自然不知雅夫人此刻说的是什么术。
雅夫人似乎不愿意说,但是纵观大局她最后还是说了:“换魂术,即使已经将僵古巫术修炼到极致,也没有任何人愿意轻易使用此术。”
“比之起死回生如何?”在苏凌的认知内起死回生已是逆反人之常规,但此刻难免被雅夫人严峻的说辞震惊到了。
雅夫人先是不言,似乎在考虑什么,之后才开口言语说:“起死回生只是古书传说,至今无人可及。但换魂术则不同,善用者可用此术换身来长生不老,但稍有不慎即是魂飞湮灭。”
“现在的茗茜自愿学了这种术,只是……终究还有些瑕疵,每半年公主便需要我送进去的药,因此她也受制于我。”
“原本的公主呢?”苏凌终究还是心软,想知道那个可怜公主最后的下场。
“高捷原本想找具好点的棺材埋了她,但最后还是烧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雅夫人自认不是善人,如果让真的茗茜留了全尸,到时候被发觉,她之前所冒的一切风险都化为灰烬,倒不如一把火烧了也干脆利落。但现在这样告诉苏凌,她却有些忐忑凌儿会怎样想做事手段如此决绝的她。自从和苏凌重逢以后,她所做的所有脏事都会尽量避开苏凌的眼,也会少做,连她自己都对这两年自己的收敛感到恐惧。
“烧了也好,烧了也好。”苏凌嘴里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让人一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突然从她嘴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今晚吃什么?”
“烤鸭,我想吃这个了。”雅夫人也没显得特别惊讶,她知道这是苏凌转移话题的惯用手段。
苏凌揉了揉眼,低声的说:“我想我娘下厨做的烤鸭了。”
雅夫人的心像是被千针戳了一般,她强忍着心中的悲伤谈谈的说:“等那件事安稳下来便让你爹娘一起来京城玩。”
“只是不知道哪又要几年了……”苏凌的眼角泛起了一丝泪水,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几次路过临江边界,她不敢回去,她怕自己会安于那个温馨的地方。可一想到陈君昊依旧还是定国的太子,她便心如刀割不得安宁。
她知道雅夫人的手段毒辣,城府心机很深,甚至有些时候苏凌会对雅夫人的一些做法会感觉到不耻,但心里却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要谋求大事,还要比雅夫人做得更狠更绝!
在那之后,在京中又安然度过半个月了,苏凌除了每天在那里跟着雅夫人学僵古巫术,便是和高捷在一起学算账,这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直到有一件事打破了所有浮华的宁静,太子陈君昊回京了。即日,雅夫人便因为勾结弘丘遗族被抓进了牢里。
勾结弘丘遗族本是大罪,但吾皇仁慈,加之有茗茜公主的求情,只是让素雅音一个人锒铛入狱了,停了素府相关店铺所有的生意,府里的事都暂且交由苏凌来打理,高捷则忙着帮雅夫人打点关系。
“夫人最近在牢中如何?”苏凌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她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浮躁在那里耐心算着账本。
“牢里所有能接触到的差役我都打点了,只是叛国本是重罪,到现在都无法见到夫人。”高捷内心纠结,自己在关键时候怎么就那么没用呢?什么忙都帮不上!
“当朝太子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只凭几个暴民的话就让刑部把雅夫人抓起来了,不怕外面人笑话?”苏凌使了个眼色,她已经察觉到窗外有人在偷听了,竟然那些人想要听不妨就给他们听。
“说是还有夫人亲笔的书信,我已经在竭尽所能调查此事了。”高捷因为苏凌的提示也发现了那个偷听的人。
“夫人可禁不起你那么拖,若是无能办此事,素府里有的是人,只是雅夫人平日真是白疼你了。”苏凌这是故意说给外面人听的,她要让那个监视着素府的人误以为现在府里的积怨矛盾很深,而她只是一个毫无城府,脾气暴躁,想要独吞家产的掌家人。
“苏姑娘!”高捷平日了解苏凌的脾气,当然马上看穿了她的用意,也就陪着她继续演了下去:“若是你能解决此事,高某自当甘愿交出手上所有事物,但若是耽搁了雅夫人的安危,我们俩怕是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你!”苏凌猛地站了起来,怒瞪着高捷:“虽然你从小养在雅夫人身边,大家都当你是少主子,但不要忘了现在的当家人是我!我若是把你逐出素府,就是雅夫人也没力气来救你。”
“随你!”高捷也有自己的脾气,这几句话虽知道是演戏,但他不免还是有些过激的反应。
“现在给我出去!马上出去!”苏凌推了一下高捷,顺势把一张小纸条给了他。
高捷接到纸条,也不言语直接推门而出,门口的芝香都被两个人的争吵吓到了,高公子一向沉稳,苏姑娘也不像是借势欺人之人,两人平日虽会因为学识不一而小吵小闹,但今日这样一吵却着实是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