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宁生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马总和林小树。这间办公室比先锋科技老总梁旻瑜的大了何止一倍，办公桌后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各式书籍，不难看出主人的博学。除去摆放书柜的一面墙和进门的墙与大门之外，办公室的东西向装有落地窗，早上十点多一些，阳光从东面的落地窗透过，落在临窗的沙发与林小树和马总身上。办公室朝西的一面落地玻璃正对着“先锋科技”大厦，林小树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那里。
“看到你过去供职的公司，有什么想法吗？”马总敏锐的察觉到林小树的目光所向，笑着问道。
“想法没有，疑问倒是有一个。”林小树走到朝西的一面落地窗，望着“先锋科技大厦”出神。他坐在沙发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阳光明媚的天气，能够清楚的看到相隔不足百米的“先锋科技大厦”，甚至连大厦靠窗的一些职员干什么也能看得真切，然而感到林小树吃惊的是，大厦顶层梁旻瑜的办公室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林小树起初以为“先锋科技大厦”的顶层被云层挡住，然而经过对比，周围与之平齐或高出一些的几幢大厦顶层却依旧可辨，为什么？林小树的大脑高速运转，驱使他来到西面窗前更近距离的观察。先锋科技大厦的顶层变成了与其他楼层相类似的状态，浅灰色外墙，透明玻璃飘窗，从一楼开始一层层数上去，到最高处正好二十七层，加上不吉利直接跳过的“十三层”，相当于电梯显示的二十八层。梁旻瑜所在的半个楼层二十九层在哪里？林小树两天前还在那里与梁旻瑜交谈过，难道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忽然拆掉了吗？
马总见林小树忽然离座，不知何故，也跟过去，与他并排站在窗前望着“先锋科技大厦”。观察良久马总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他好奇的问身边的林小树：“林先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方便的话能不能分享一下？”
林小树也希望有人验证他的发现，于是说道：“马总，您看对面的‘先锋科技大厦’有什么变化吗？”
马总又把大厦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摇摇头，说道：“变化？恕我眼拙，真看不出来。”
林小树指着大厦的楼顶说道：“不是您眼拙，马总您再看大厦的顶层，发现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和我搬进来办公的时候没有变化。”
“您认识先锋科技的梁总吗？”
“当然认识，我们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去过她的办公室吗？”
“这倒没有。”
“没关系，我解释给您听。”林小树指着先锋科技大厦顶层，对身边的马总说道：“这幢大厦共有二十八层，去掉虚设的十三层，相当于有二十九层，一直以来梁总在二十九层办公，但是您数一数，这幢大厦只剩下二十八层，梁总的办公室去哪儿了？”
马总看了一眼大厦的底部，感到有些眩晕，他问道：“会不会数错了。”
林小树非常肯定的说道：不会，绝对不会。梁总的办公室仅有普通楼层的半层，而且采用全玻璃钢结构，可是您看，最高的一层与其他楼层完全一致。”
马总看看林小树，又看看对面的大厦，将信将疑的说道：“会不会搞错了？”
“怎么会呢？我在那里工作三年，而且大厦中部还挂着‘先锋科技’的广告牌。”
“你上次说先锋科技在研发一种仿生学镜片，会不会已经研发出来，拿梁总的办公室做试验？”
“有这种可能。”
林小树缓步回到沙发上坐下，他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思考梁总办公室消失的过程中大脑的分析系统没有冒出来干扰？难道正如网上介绍的，人的智力提升后，唯有集中注意力才能控制脑部的正常运转？抛出这样的问题后，他的大脑又开始加足马力运转，把近一段时间以来浏览过的网页全部整理，找出有价值的信心归类，答案与他之前的考虑的基本达成一致。大脑的预警系统仍然给出两个方案——药物和物理。预警系统还给出一个提示：先锋科技或许已经研发出通过视觉系统集中人脑注意力的试验品。
马总注意到林小树陷入到某种沉思状态，他问道：“林先生，在想什么呢？上次你提到过先锋科技已经在研发这种仿生学镜片，难道你不清楚已经在试验阶段？”
林小树认为必须坦白，无论他多想获得马总这里的职位，但本质纯良的他始终认为撒谎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他说道：“很抱歉，马总，我上次向您隐瞒了一些事情，有关我在先锋科技公司的职务。我的确在开发部门工作，但仅仅做资料整理，接触不到任何高新技术的研发资料，至于提到公司正在研发的镜片，也是我无意间看到一个名称之后在网上搜索到的。公司这项研发工作具体进行到哪个阶段，我一无所知。”
马总面带微笑的看着林小树，点点头，用赞许的口吻说道：“我很欣赏你的诚实。我也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戴维是公司的合伙人，你的工作简历他向我介绍过。”
林小树感到吃惊，既然童宁生已经告诉马总他的情况，为什么他还对自己如此青睐？他不解的问道：“马总，我有点不太明白。”
马总扶扶金丝眼镜，仍旧微笑着说道：“既然你如此诚恳，我也不必隐瞒了，戴维和我想靠实力超越先锋科技，拿到目前科技市场上最大的份额。之所以请你到公司面谈，因为我和戴维商量过，你很有潜力，暂时没有发掘，先锋科技埋没了你，我们不会，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尽快把你的潜力发挥出来。”
林小树听到马总的话之后感到十分意外，短短两次接触为什么他却能看出自己身上潜藏的能力？难道他的某些行为暴露了吗？他不由问道：“能冒昧的问一句吗？您怎么看出我的潜力？小童又是怎么看的？我觉得除了捏汽水罐之外，智力上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筹。”
“我认识戴维差不多有二十年，你也许好奇，戴维不过二十多岁，怎么会认识这么久？我和他的父亲曾经在一个实验室里共事，关系非常亲密，我看着戴维长大，他很善良，也很聪明，虽然在研发上不可能达到他父亲的高度，但他有一项能力远远超过他的父亲，那就是带眼识人。他向我推荐你，并不因为你工作表现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你的执着，一个人如果执着的做一件事，哪怕小事，也会做成大事。当然很多公司没有这种远见，也没有这种耐心。我们公司刚刚起步，想超越先锋科技并非一朝一夕，必须拿出十年磨一剑的精神，做好人才储备的工作。”
林小树生平第一次听到如诚恳的褒扬，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愿意为眼前的人做一切事情。他万分感动的说道：“马总，谢谢您赏识，我会尽力的。”
马总点点头，目光盯着桌面，思忖片刻，才又说道：“我想你先为公司做一件事。”
对于默默无闻的林小树来说，他太渴望被人赏识被人赞许，人们常说有两种恩情最难回报，一种是养育之恩，另一种便是知遇之恩。他此时此刻愿意接受马总的任何条件，他说道：“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马总笑了笑，拍拍林小树的肩膀，好像老朋友似的说道：“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大家先是朋友，才是合作伙伴，吩咐之类的话太见外了。”
“不，不，您可以这样看我，但我不能不识相。”
“好，这件事我们暂时不争论了，不过这件事恐怕会让你感到为难。”
林小树见马总还在犹豫，差点便蹦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慷慨激昂的话，他追问道：“什么事？”
“戴维和我商量，考虑让你回先锋科技。”
“为什么？我刚刚被开除？怎么还回去？”
“怎么说呢，公司你也看到了，才组建，百业待兴，人才招募培养需要大量的时间，市场却很残酷，尤其科技领域，瞬息万变，时不我待。唯一的办法只有从其他公司获取一些现场的资料，哪怕不成熟，仅仅一个构想，我们可以减少很多的投入……”
林小树总算明白马总为什么如此为难，原来他想让自己去先锋科技做商业间谍。他连忙说道：“马总，我可能会让您失望……”
马总挥手打断道：“对不起，怪我太唐突，这件事当我没有说过，明天开始请你来公司上班。”
林小树解释道：“不，马总您误会了，我是被梁总亲自开除的，怎么能回得去？”
马总忽然直视林小树的眼睛，问道：“如果有办法让你回去，你愿意吗？”
林小树突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想回去，因为在那里可以与梁旻瑜朝夕相处，可是回去做商业间谍，这在道德和法律上都违背了他的本心。
马总见林小树在沉思，开出条件进一步动摇他的意志，他说道：“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按公司高管的工资福利发放。”
林小树立刻回答道：“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违法行为。”
马总说道：“小林，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强迫你，哪怕去的话也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安安心心的在先锋科技工作，提供有价值的资料当然好，也可以不提供。在先锋科技干得好，我为你高兴，万一不顺心想回来，‘永大科技’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还有一点请你放心，我们之间的谈话除了戴维之外没有其他知道，也没有任何书面的东西，仅仅一个口头的约定，无论你怎么选择，一旦走出这扇门，所有的秘密都锁在这里。”
林小树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他的大脑分析系统也给出一个明确的陷阱信号，然而马总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诱惑了，能够重新与乔怡然共事，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马总还说过可以不向他提供资料，真的如此，仅凭一个口头约定即使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马总见林小树一言不发，又问道：“还有什么顾虑吗？”
林小树坦言道：“为什么找我？”
“戴维说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哪怕不接受也不会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第三者。”
“这个理由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马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打童宁生的电话之前，他说道：“有些事情让戴维告诉你恐怕更合适。”
“戴维为什么对付先锋科技？听说他的父亲是这件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还是让戴维亲自解释吧。”
马总拨通了童宁生的电话，他轻声说道：“戴维，能来一下吗？”
估计童宁生还在公司，电话刚挂他便推门进来，坐在林小树身边的沙发上。马总说道：“小林想问问你，为什么对付先锋科技？我想这个问题由你来解答最合适。”
童宁生笑笑，拍拍前额，似乎感到这个问题很有趣似的，他看着林小树说道：“我的父亲已经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控制过，仅仅是一个不发声的股东。公司运转良好，他也没必要说三道四，可是最近几年公司在梁旻瑜的管理下变得越来越像家族企业，很多部门的头头与她沾亲带故，董事长苏墨杨与梁旻瑜的关系不言而喻，自然对她听之任之。父亲得知此事非常震怒，在股东会上指责梁旻瑜大权独揽，双方闹得不欢而散。事后，苏董找我父亲谈，希望他能放出公司的股份，由他和梁旻瑜接盘。父亲虽然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但这件事却触犯了他的底线，当即拒绝了苏墨杨的提议，苏墨杨也没有坚持。本来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然而父亲在先锋科技开发部的学生透露消息给父亲，公司正在研发一种集数镜片，这项产品的基础技术竟然来自父亲的实验室。父亲勃然大怒找梁旻瑜理论，不料却被她顶撞回去，父亲气得卧床不起，派我回国参与公司的事务。之后的情况你也清楚了，梁旻瑜得知我的身份，仅仅安排我做一个司机，根本接触不到公司任何的重要文件。”
“于是你选择退出，成立一家新公司与先锋科技抗衡？”
“不仅仅抗衡，父亲还希望能找出窃取美国实验室研发资料的证据，借此打击梁旻瑜，让她在公司无法立足。”
“为什么选择我？”
“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在我准备离开公司还没有想到合适人选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
“没有其他原因吗？”
“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弟弟。”
童宁生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林小树，只见照片上有童宁生和弟弟的合影，背景是一幢乳白色的乡间别墅，他的弟弟除了浑身冒出的傻气之外，还真的很像林小树。
童宁生见林小树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问道：“怎么样？理由够充分吗？”
林小树把照片还给童宁生，会意的笑道：“你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