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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亚米城也是动作迅速,到次日清晨,福特便来到公主住处,向她解释这次事件。

“公主殿下,请原谅我们的失职。”他站在客厅里,下眼皮发黑,眼睛冒着血丝,一看就是一晚没睡,如今城主正向公主解释昨天的事情,连水都没喝,也没坐下,看到公主从楼上下来,便说起来。

“昨天那个刺客叫埃德蒙·约翰森,是本城的一位小子爵,他是由叔父爱德华?约翰森男爵养大,昨天欢迎会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但那个小子勾引了鲁宾家的小姐,混了进来。”

连列夫听到这话都觉得好笑,难道这样就可以混入会场吗?那也太松懈了吧。

不过公主听到这里,只是微微皱眉——从她的神态来看,列夫判断公主又没休息好——安静地继续听福特城主往下说:

“我们在亚米剑士登记表上没有查到他的名字,估计他要么是自学成才的天才,要么就是有人暗中教导他,这个我们后续会继续追查。”老人微微欠身,表示自己的歉意。

“可是,福特先生……”公主突然开口,诧异地问道:“那人怎么会突然攻击我呢,而且那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简直是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杀我的恨意,我才到亚米不足一天……”

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的意思已经表明了。

福特顿了顿,当然也清楚公主询问的意图,他饶有深意的看了眼莫里的年轻小公主,斟酌了下语言,便解释起来。

“约翰森的父亲,老约翰森男爵,和爱德华·约翰森一样,都是在军队中因为战功卓越而授予男爵爵位,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二十年前,正值老约翰森负责守卫亚米,”他偷偷看了眼公主,见公主表情如常,继续说道,“当时战争刚起,老约翰森没有守住亚米,和他的妻子俱都城破人亡,而当时的埃德蒙·约翰森已经被送到帝都叔父家,所以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往下说了,相信公主很快就能明白过来,果然,列夫见她眼神黯淡下来。

他不由得心想:两国之间的仇恨,要让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公主承担,确实过于沉重了。

“公主不必担忧,这样的情况毕竟少数,现在两国都希望和平,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类事情!”

但莫里的小公主似乎因此反而自责起自己,听到城主的解释后只是点点头,随后便询问起那位刺客。

“那个,埃德蒙子爵你们要如何处理呢?”

“对于这种敢于冒犯公主的下臣,必须处以极刑。”城主严厉的说道,一股杀意凸显出来,这不仅是对公主的冒犯,也是对执掌西斯特行省最高长官福特本人的冒犯。

“算了吧……”公主露出不忍,向老人哀求道,“他既然没有成功,也算不得冒犯,而且我还没嫁入蒙德克,也算不上侵犯蒙德克的皇威,就请福特先生放他一马,”

“这……”福特对于这些天真的满富同情心的少女真是有些无奈,她就算不追究,莫里方面追究起来,自己也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啊。

但活了大半个世纪的老人绝不会露出一丝犹豫,立即点头同意,“公主既然不追究,我们就暂不处死埃德蒙了,先关押在大牢里,等皇帝陛下发落。”

‘等这位小公主离开再处决吧,不然没法向皇帝陛下交待。’

福特暗自考虑道。

“多谢城主。”

公主这才轻轻笑了起来,明朗的笑容驱散屋里阴霾,语气轻松的说道:

“城主先生,昨天的欢迎会其实我非常开心,好久没参加过这样盛大的晚会了,食物也非常美味,真是感谢城主的厚意。”

“呵呵,哪里,公主殿下能喜欢就好。”福特看这位年轻的公主对于自己被刺杀一事如此简单就放过去,心里放松下来,抹去头上的汗水,这时终于感到困了。

‘果然人老了啊。’

福特感叹岁月不再,以前熬夜几晚都很精神,现在一个晚上就不行了。

“对了,公主殿下,三皇子那边刚传来指令,让我们即刻将您送往帝都,”他这时语气一转,严肃地说起来,“三皇子殿下听说了昨天的事情,十分担心您的安危。”

“嗯?”公主没想到自己在亚米待了不足一天便又要踏上旅途,眼皮一挑,遂问道:“三皇子殿下的意思?”

“是的,因为三皇子现在还忙于军务,没法亲自前来迎接,希望公主殿下理解。”

“皇子这么忙啊……”公主喃喃道,显得有些不开心,随后看向列夫,对他说道:“我们准备下吧。”

福特见公主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没有再待在这里,告辞后就离开了。

他没告诉公主,三皇子殿下正忙于菲利斯南方的反击战,而他的对手,正是有莫里支持的菲利斯北方皇帝。

“公主殿下,你真的要这么早就出发?”

列夫惊讶的问,看到立即开始收拾行囊的侍女,忍不住直接质问公主。

“怎么了?”少女歪过头,“我们昨天才受到刺杀,这里很不安全,早点走不是更好吗?”

列夫摇摇头,心道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女,赶紧解释道:“殿下,就算如此,我们待在这里也比冒然往北走安全,要知道北边可是莫桑丘陵啊。”

“那又怎么了?”公主眉头一挑,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下属会顶撞自己。

“莫桑丘陵的地形非常复杂,依靠我们两个小队的人马很难保护公主安全,最好要求福特城主除了提供一个向导,还提供一队绝对可靠的侍卫来保护。”

在二十年前的两年战争中,蒙德克血骑军绕道西进,突袭西斯特行省的第三军团,正是在莫桑丘陵大败第三军团,导致第二军团陷入包围,以致最后莫里不得不签订和平协议,从蒙德克撤兵,这个地方几乎所有莫里人都知道。

果然,公主听到列夫一再强调莫桑丘陵,终于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看向自己的侍女伊丽丝,征求她的意见。

伊丽丝显然比公主要明白事理,便向列夫点头说道:“骑士先生,能麻烦你再去和城主说下吗?就说我们希望亚米能提供一队侍卫。”

列夫见公主没有反驳,只是默然而立,应该是默许了吧,便转身向离去不久的城主赶去。

没有让列夫失望,经过昨天的刺杀事件,福特城主毫不犹豫就拨出一队侍卫,跟随公主的车驾北上。

这样一来,公主一行竟然有三个小队护送,再加上侍从侍女们,浩浩荡荡出了亚米北城门,往蒙德克首都莱特方向前进。

走了半天,便来到令所有莫里人都难以释怀的土地——莫桑丘陵。

这是一片怎样的丘陵,才能在连绵起伏之间隐藏住那么多杀气,又是怎样一幅美景,才能使众多游客明知强盗横行也要来此流连。是的,它怪石跌出,锋利处如刀割针刺,婉转处又似贵妇梳妆,潜藏的黑暗不禁让人心忧,而那一望无际的绿野又使人陶醉其中,夏日炎风吹过此处,竟然化作幽幽冷风使人凉透了心扉。

所以当走进这片战争名地时,列夫竟然第一时间没有联想到二十年前那场战役,而是不由赞叹起这里的美景来。

“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在这么美丽的地方败给了蒙德克……”马车里传来一声长叹,列夫现在与马车里的两位女子有点熟,一听就听出来是侍女伊丽丝的声音。

“公主殿下,我去外面坐一下。”

这还是伊丽丝的声音,公主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过列夫没听清。

话音刚落,车前门便被拉开,穿着翠绿长裙的侍女轻身一撺,就坐到马夫后面的车沿。

“伊丽丝,怎么把公主抛下了?”

列夫调笑道,这位侍女似乎一点也没有侍女的自觉,独自跑到外面享受凉风拂面。

伊丽丝微闭双眼,享受着清风吹拂发丝,起伏的丘陵如绿色的海浪随马车前进而滚动,她听到身边骑士的调侃,嘴角一撇,回道:“公主殿下想睡会儿,所以我就出来了。”

‘这么早就困了?’

列夫有些诧异,这才什么时候,太阳才刚刚西入就要睡了,难道昨天受了惊吓,没休息好吗?他也不愿多想,毕竟旁边还有位美女在与他聊天。

“是不是没想到莫桑丘陵是如此美的地方?”

“是啊,我还以为这里既然地势险恶,而且死过那么多人,肯定很阴森,说不定有鬼魂。”

伊丽丝点头说道,她常听别人谈起这里,而且以前也见过别人在沙盘上用这片地区推演战事,还以为怎么着也会留下满地乱坟,又何曾料到,经过二十余年,早就被时间掩埋了。

“说不定正是这里如此美丽,才让莫里的军人掉以轻心,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中伏吧……”列夫开玩笑似地说道,既是说给伊丽丝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对了,公主殿下一直都是这样吗?我看她与护送你们到赛登堡的侍卫长很熟啊,那为什么却从来不出马车透透气,与别人聊聊天呢?”列夫想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将这疑惑说了出来。

伊丽丝听到此话,稍微愣了下,随后露出苦涩的表情直勾勾地看向列夫,看得列夫头皮发麻,正当列夫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准备开口说话时,却发现侍女眼中除了奇怪、困惑、犹豫外,还闪过一丝悲伤,他在想,这是为什么,也就在这时,侍女开口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轻轻的说道,“我觉得公主可能是害怕吧。”

“害怕?”

列夫好奇的问道,侍女的回答丝毫没有解决疑惑,反而引起他更大的兴趣。

‘难道是害怕陌生人吗?’

“害怕,害怕太熟悉吧……”侍女皱起眉头,脸带犹豫,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就在此时,列夫听到很轻的“嗖”的一声,在军队待了一段时间的他,非常熟悉这个声音,立即大喊起来。

“小心弓箭!所有人掩护!”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支长箭如流星般插入走在前排的一人身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击倒在地,紧接而来的是如雨幕从天而降的箭雨,幸好公主的马车是特制的,从远处射来的箭矢仅仅只在车门上留下一道划痕便被弹开。

不用列夫提醒,三个小队的人都是行伍出生,除了被头几只箭羽射中人外,其余人立即就地找到掩体躲避起来,哈罗德借助乱石掩护,带队向射箭的方向潜去,占据有利地势,而列夫一把将伊丽丝推进马车里,关上门,随后对车夫说道:“将公主带到那边去!”

他指的是十米外的一块巨石,那里是很好的一个遮挡地。

车夫听从他的话,驱使马车躲好,随后自己也找到地方躲藏起来。

列夫见公主的马车暂时没有危险,又看到自己这边几个小队围绕巨石做好防御,这才放心下马,他斜躺在石沿的草丛中,调整呼吸。刚才的箭矢力量很大,而且外围的队伍没有给出提醒,说明射程在一般弓箭之上,在列夫印象中,只有军队的长弓、攻城弓以及剑师以上的武者能射出这么远的距离还保留杀伤威力的箭。

但列夫不知道袭击者是谁,军队还是实力强劲的武者,还是两者兼具?

没有给列夫更多时间思考,守护在外围的哈罗德小队便吹起了口哨,从声音中列夫知道袭击者至少有五十人。

弓箭还在稀疏的往这边射,从力量上来看,又大了几分,看来是越来越近,透过草丛的缝隙,列夫看到一群穿着破旧平民服的壮汉往这边袭来,手持宽面大刀,在乱石上穿梭,三五人一组一边确认没有埋伏,一边徐徐推进。

列夫估计这些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与第八小队接触。

‘敌方人数太多,这里守不住的。’

冷静分析下来,列夫发现对方持弓箭的人并不多,也没有看到军方的武器,只能说明之前那射程超远的箭矢是由武力强劲之人射出的。

于是他慢慢从草丛处退回到马车所在处,敲了敲车门,对里面焦急的建议道:

“伊丽丝,快叫醒公主殿下,我们必须赶紧逃跑!”

他说得很急促,都忘记了这么大的阵势伊丽丝怎么可能不叫醒公主。

“我已经醒了,骑士先生。”公主颤抖的声音从里面地传来,“我们要往哪里逃?回亚米吗?”

列夫也不管公主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摇摇头答道:“袭击者至少有五十多人,里面还有剑师,他们是从侧后方进攻的,我们只能往前跑。”

他一边说,一边冲藏在石头边的车夫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上车。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公主听到列夫的回答后,便同意了,列夫大概没料到公主这么快便同意他的做法,还愣了一下,随后便翻身上马,吹了几声口哨,向几个防御的小队传达北撤的讯息。

“恐怕北面也有人埋伏吧……”马车前进之际,列夫微弱的叹了气,他心里仍然非常不安,从昨天的刺杀到今日的埋伏,他能感觉到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死死抓住他们,一定要将公主置于死地。

车门里也传来一阵重重地叹息,列夫感觉这声叹息里充满了难过和悲伤。

‘可怜的小公主……’

他突然怜悯起这位美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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