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秦二人一路疾赶,十日后出了湖南境地到了湖北,秦百川一改近日的平静,频频向林逸羽打听近几年武林中发生过的事情。林逸羽呆在青莲峰亦是极少有机会外出,对外界的情形也不太清楚。还好有师父程振南跟他说起过诸多武林变故,于是将所知的一切说给秦百川听。
这日夜里,二人在客栈过夜,秦百川说是有事外出。林逸羽就在房里等他回来,到了一更时分,却还没见人影。正焦急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脸上长满虬须还带有刀疤的壮汉闯了进来。林逸羽大惊失色,喝道:“什么人!”那壮汉低声道:“是我。别喊。”林逸羽辨出声音,惊道:“秦前辈,怎么是你……你怎么……”秦百川反手把门关上,将背上的一个包袱取下,道:“这是易容术,来,我也帮你改扮一下。这里江湖上走动的人太多,实在不方便。”
林逸羽大感稀奇,平日里常听程振南说起易容术,却始终没有亲眼见过。自己也尝试着弄过,却总是一照面就被程琳儿认了出来,数次下来,就没了兴致。此刻见秦百川通晓易容之术,不由得又勾起了当初的好奇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秦百川从包袱中拿出易容所需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见林逸羽睁大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说道:“眼睛睁那么大干甚,还不快闭上。”林逸羽呵呵笑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弄的。”秦百川莞尔笑道:”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学,先把眼睛闭上,我帮你弄好再说。“林逸羽不情愿地闭上眼睛,接着感觉到秦百川在他脸上摸索了一阵,接着面皮一紧,似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脸上,又在他脸上细细拍打。忙活了一阵,听得秦百川道:”好了。“
林逸羽睁开眼睛,却感觉眼前好像少了些什么,叫道:”你干吗把我左睛遮住了。“秦百川笑道:”你自己去拿镜子照照,看看满不满意。“林逸羽走到梳洗台前,向那铜镜中瞧去,只见镜中的人完全不似自己本身模样,年少的面孔已经换成了略经沧桑的成熟,一撇小胡髭横在上唇,年纪应该是三十岁上下。古怪的是左眼上戴着一个眼罩,成了独目,像极了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数载的江湖人物。他朝着铜镜做了几个鬼脸,又用手摸了摸脸颊,道:”好是好,就是丑了点。“
秦百川见他模样滑稽,笑道:“以前你也不见得多好看。往后我们就以这幅面孔行走,不是易容的宗师人物是瞧不出端倪的。”林逸羽只顾瞧着镜中,含糊地应了一声。夜已深,秦百川见他兴致勃勃,就先告辞回了房睡下。
第二日清晨,林逸羽早早起了床,又跑到梳洗台前端详铜镜中的自己。秦百川敲门进来,道:“小子,该走了。”林逸羽这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了包袱,跟着秦百川出了客栈。二人又赶了一天路,到了远安县,找了间客栈住下。
次日上午,林秦二人去楼下吃饭,客栈众人见他二人长相凶恶,有意坐得远些。也有几个胆壮的在邻桌坐着不动,看模样打扮,显然也是常在江湖中走动的人物。
二人不以为意,招呼小二叫了几样小菜和酒,拉开凳子坐下等着。酒菜还未上桌,就听得外面喧哗,夹杂着几声呼喝,然后是妇孺孩子的啼哭。几个好事的,窜出门去看,回来后不停的摇头,脸上均是愤愤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一人站起身来,招呼那回来几人的其中一位:“李老三,外面什么事?”
那名唤李老三的人见有人唤,看过来,道:“何掌柜也在啊。”接着叹了口气,恨恨地道:“是张员外家出事了。”何掌柜招手示意李老三过来坐。李老三还没坐定,何掌柜就问道:“是对街的张衡张员外?”
李老三道:“可不是,在咱们远安县不就只他一个张员外。”何掌柜疑惑地道:“他能出什么事,家大业大的,怕是没人找得了他的麻烦。”
李老三道:“一般人自然找不了他麻烦。”说着压低声音:“是刚上任不久的宋县令。”
何掌柜奇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么?”李老三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一家人,这姓宋的狗官眼里只有钱。我也是听旁边的人说的,说是那宋县令的儿子看上了张员外的千金。那宋县令的儿子是远安县出了名的恶棍,平日里带着一群狗腿子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日落之后就泡在春花楼里喝花酒,整宿整宿的鬼混。张员外是正直之士,又怎会答应。
何掌柜点了点头,道:”那可是送羊入虎口,皮都没得剩,张员外这点眼光该是有的。“
李老三道:“如果张员外答应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说完又是一叹。何掌柜道:“张员外富甲一方,又为人心善,远安县的百姓大多受过他的恩惠,宋县令想弄倒他,怕也是没那么容易。”
李老三道:“何掌柜你有所不知了,这姓宋虽说只是个县令,背后可大有来头。前些日子他着人搜张员外的家,竟然从家里搜出好几本谈论朝政的书,书中大有反逆言论。这不,就给张员外安了个谋反罪,最少都是杀头抄家的罪。方才就是衙役来张员外家拿人来了。”
何掌柜听罢,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这分明是栽赃嫁祸嘛!”李老三一把拉住,示意他噤声,道:“小声些,怕这里也有那狗官的人,到时候给你一告,不得出大事?”
何掌柜恨恨地看向四处,此刻在听的人实在不在少数,见他看来,纷纷回避。何掌柜神情戚戚地道:“咱们远安多侠士,难道就没人伸张正义管上一管?”
坐在林逸羽邻桌的几人中有一个年纪稍轻的正要站起身来,旁边一名年长的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听得那李老三道:“何掌柜你有所不知,不是没人管,而是没人敢管。”何掌柜疑道:“这是为何?”李老三道:“那宋县令可不是一般人,传闻崆峒派的林长老是他的亲叔叔,每年向崆峒派进贡的银子都不下上万两。你想想有崆峒派撑腰,谁还敢动他?“
何掌柜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再言语。坐在林逸羽邻桌的那名年轻人,微微一愣,低下了头。
林逸羽回到房里,心里闷闷不乐,在镜子前坐着,不时摸一摸左眼处的眼罩。这时秦百川推门进来,说道:“今日就不赶路了,歇一歇。”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林逸羽心中一喜,叫道:“你先别走,是不是要去狗县令那?”秦百川微微一笑,道:“你不怕你师父责罚你?“林逸羽道:“师父是说过跟官府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可那狗官也太可恶了。不去教训一下他,实在难平心里这口气。”说着按住眼罩,沉声道:“再说我现在是……赵松涛,这个名字怎么样。”
秦百川莞尔一笑,道:“赵大侠,三更时分,秦某在客栈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