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前后几个东厂的番子护卫着,两个小太监在左右随行。虽然曹化淳有些失势了,但是位置还是不一般。
魏忠贤如日中天,可是依旧没有将曹化淳如何,太监圈子里面有自己的规矩。
“落轿!”小太监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高声的喊道,一边招呼四个轿夫将轿子压下来了。伸手轻轻的挑起骄帘子,对着里面的人说道:“公公,巡抚衙门到了。”
轿子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道锐利的目光闪过,随即又变得缓和了下来。
迈步走出轿子,一看到李树义带着常士寿和李文乾在迎接自己,曹化淳顿时笑了起来:“呦,咱家可是受不起,几位大人这是在等谁?哪位大人物要来?咱家也在这陪着一起等啊!”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太监,真会说话。
曹化淳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左右的年纪,虽然是太监,可是却没有一点阴柔之气。看起来到有几分书卷气,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眼神也很平和,说起话来语气也极为让人舒服。
整体来说,曹化淳养气功夫极高,是一个让人摸不透深浅的人物。
“曹公公客气了,我们就是在迎接曹公公。”李树义笑着迎了上去:“自从曹公公来到金陵城,整个南直隶都蓬荜生辉。”
连忙摆手,曹化淳也极为客气的说道:“呦,咱家可当不起几位大人如此,还是赶快进去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进去,来到大厅分宾主落座,曹化淳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三位大人找咱家来,可是为了镇江的事情?”
三个人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对于曹化淳知道这件事情,三个人倒是不意外。东厂探子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自己三个人的府上就有,东厂想知道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是的,事情颇为棘手啊!”李树义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不知道公公有什么想法?”
曹化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将茶杯放下:“李大人,你请的人恐怕还没来全吧?咱们还是等一等,等到人齐了在说不迟。”
一进来,先点明自己已经知道了,接着就是讳莫如深,曹化淳的手段简单,但是有效。
很快外面就又传来了通报声,一个人压着腰刀,大跨步的走了进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军都督府同知赵尤良,魏国公府的心腹,几个人都没想到,居然会来了一位都督府同知。
五军都督府的官职可是从一品,巡抚不过是正二品,巡抚得名字:巡行天下,抚军按民,巡抚本身是没有品级的,品级来自于加衔。
巡抚是加兵部右侍郎,正二品,加都察院副都御使,正三品,所以巡抚为正二品。
不过在明朝,地方上一直都是以文御武,所以文官的地位比较高。不过面对武军都督府的同知,还是魏国公府的心腹,几个人也都起身相迎。
“几位大人,如此大的阵仗,有什么大事不成?”赵尤良说起来瓮声瓮气的,颇有几分武人的风范。
“赵大人,稍安勿躁,还有一个人没到,等到人到齐了,咱们再说不迟。”曹化淳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说道:“不然也是耽误时间,巡抚衙门的茶叶不错,赵大人可以尝一尝。”
赵尤良一愣,看了看曹化淳,一抱拳:“谢过曹公公,那赵某就好好的尝一尝。”
说完话,赵尤良就端起茶杯,一口将水喝干之后,满脸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好喝,再来一碗。”
几个人都是一头黑线,不过谁也不说什么,心里也不敢小瞧赵尤良。这位一项是扮猪吃虎,做起事情来也是非常的有章法,要是因为他粗俗的外表轻视他,那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在赵尤良喝完了三杯茶之后,最后一个人终于走了进来,笑着对众人抱拳:“在下来迟,诸位恕罪恕罪!”
锦衣卫都指挥使秦逸,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但是双目炯炯有神。一双手很是细长,看过去会发现很多老茧,显然是多年练武留下来的。
“好了,人齐了,咱们也就别打哈哈了,说正事吧!”曹化淳这一次将茶杯放下来,神色一正说道:“李巡抚,既然是你召集的大家,那就由你来说一说吧!”
李树义点了点头,也不计较曹化淳给自己挖坑,直接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早上巡抚衙门收到了浙江知府衙门的行文。镇江知府死了,同时死的还有一位锦衣卫的千户,这件事情,锦衣卫那边也收到消息了吧?”
秦逸点了点头,这个没有办法不承认:“消息也收到了。”
看了一眼众人,李树义接着说道:“在镇江发现了闻香教叛匪,他们将镇江府库白银三万五千两盗窃一空。同时杀害了锦衣卫千户程是仁的父亲,非常的恶劣。”
“镇江知府钱通,迅速将此事上报了提刑官李文乾李大人,当然还有布政使常士寿常大人。”李树义看了两个人一眼,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两位大人也将消息递给了我,我们严令镇江知府,火速看破此案。”
秦逸眯着眼睛,曹化淳端着茶杯抿着茶水,一边的赵尤良则是张大嘴,一副震惊的模样。
见几个人都没说话,李树义脸上浮现出悲伤的模样:“镇江知府钱通,乃是我大明官吏的楷模,不但迅速侦破了案件,还协同锦衣卫千户程是仁,带着人围剿了闻香教叛匪。”
“虽然击杀了叛匪首领,找回了银子,可是钱知府却战死沙场,实乃国之不幸。”李树义说道这里,便停了下来。
几句话,先把基调定下来,那就是这是功劳,不是失误,需要在座几位一起,将这次的功劳做大。
秦逸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程是仁虽然在河南任职,但是这一次回乡之前,他来北镇抚司见过我,希望我派人协助他调查父亲被杀一事。”
“我的为人,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同朝为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就派了人手过去。”秦逸一脸悲痛:“谁想程是仁大人战死,我派过去的人也是都有损伤,本官与闻香教势不两立。”
李树义看了一眼秦逸,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人。
在某种程度上,李树义和秦逸已经达成了协议,要将这一次的功劳做出去。或者说,要将功劳在这里做大,同时也要将功劳做到自己的身上。
曹化淳收敛了笑容:“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你们做主就好。”
如果说曹化淳不受魏忠贤排挤,功劳他自然是想要的,现在即便有了功劳,反而会让魏忠贤忌惮。索性就不参与,与自己无关也就是了。
赵尤良挠了挠脑袋,沉声说道:“既然出现了闻香教叛匪,想必还有漏网之鱼,我是不是派人追缴一下?万一在有什么麻烦,岂不是出不了兜着走?”
李树义看了一眼赵尤良,这哪里是什么大老粗?好处要的不留一丝痕迹。
虽然表面上,赵尤良是在为他们着想,实际上就是要来分一杯羹。
几个人倒也不意外,毕竟找了五军都督府来,功劳就要分润一块的。反正他们对上面负责的也不是一个老大,彼此不干涉,功劳做的越大,越有好处。
巡抚自然是对着内阁的,五军都督府直接对着兵部和皇上,锦衣卫自然虽然也对着皇上,可是与五军都督府也不一样。至于东厂,那就更加的独立了,只不过曹化淳摆明了不想掺和。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调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诸位,那咱们就行动吧?”李树义站起身子,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笑着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啊!”
赵尤良第一个站起了身子,大声的说道:“我马上回去,调集人马封锁水旱两路,严加盘查,追缴闻香教叛匪。我会亲自带着人赶赴镇江,诸位放心,不会在有什么纰漏。”
虽然赵尤良的说法看起来有些可笑,其他几个人却都极为严肃认真:“闻香教叛匪凶悍,赵将军小心!”
“诸位放心,赵尤良乃是武将,战死沙场乃是悍将的最好归宿。”赵尤良抱歉当胸:“我一定不辱使命。”说着一脸正气的转过身,慷慨激昂的迈步走了出去。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常士寿忍不住感慨道:“赵将军果然大明良才,沙场宿将。”
或许觉得有些过,胃里阵阵翻腾,秦逸赶忙说道:“我马上回去调集锦衣卫的人,即可赶奔镇江,同时调集锦衣卫侦缉和密探,全力打探闻香教的消息。”说完就跑出去了。
“众志成城,在我们齐心协力之下,定然叫闻香教得不到好处。”李树义也是一脸义正言辞,见曹化淳笑着看着自己,也不觉得尴尬,笑着问道:“曹公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曹化淳放下茶杯:“我会派人去的,李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