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迎上亢寒夕的目光,明明那么温柔,却好像又没有尽头。
苏烟也认真闻了闻茶香,慢慢悠悠地说:“都说是大臣怕皇帝,怎么到了你这反过来了。”
亢寒夕一听她的话,便听出来了嘲讽的意味。反驳道:“我若不让黎歌亚回去,未免朕有点不近人情了,朕若不能体会臣子孝道,天下人会议论朕不仁不义。再说了,现在不是战时,没有黎统领在,也没有什么大碍。可如此一来,我就得罪了谢京那一群老臣,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三朝元老,我也不愿老臣一片赤子之心遭到辜负。”
苏烟听完亢寒夕的苦衷,笑道:“皇帝若要左右逢源,新欢旧爱都割舍不下,只怕得请个大罗神仙来为你出谋划策了。只是此事倒也不难,解铃还需系铃人,让我去和黎统领商量个万全之策,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如此,可好?”
亢寒夕会心一笑,“我看呀,这琉璃国的有个女国相了。朕才刚登基不久,就要输在起跑线上了。只是你打算在哪里见黎歌亚呢?”
“就在这里见。皇帝应当明白,成功的人不是输在起跑线,而是赢在转折点。”苏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皇帝心觉不妥,但又不好说什么,领悟着苏烟的话。只是如今苏烟为他解决大麻烦,他也不好再要求什么。
“那就如此,明日午时,我让他来见你。”皇帝这样安排,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待到皇帝走后,已是黄昏时分了,架上的白色蜡烛如同龙苏烟瘦削的容颜,寸寸零落。借着烛光,她缓缓打开木匣,匣子那厚厚的一叠纸全是那几年黎歌亚和她在一起时作的诗章,她一直收藏着。看着他的字句,她觉的时光如流水般,匆匆流走了。
夜色朦胧,苏烟独自坐在红罗小亭里自斟自饮,雾气弥漫,她饮了许多酒,脸上泛起的红一直深入到鬓角里,以至于后来就那样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苏烟就醒了,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她记得昨晚自己是在亭子里睡着了的。急忙呼喊侍女绿萝:“我昨天明明是在亭子里睡着了的。”侍女显得一脸茫然地说:“昨天您喝酒的时候我被赵公公喊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这是醒酒茶,您快服下吧!”
忽想起今日黎歌亚要来此一叙,她心内一阵高兴,就放了侍女一天的假,自己又好好补了个回笼觉。
睡醒不一会儿就到午时了,苏烟在完澜殿后苑煮起了茶等待黎歌亚的到来。
黎歌亚一踏进完澜殿便闻见了一股茶香,正是以前他经常和苏烟喝的冰山雪莲。
“好香啊!”他不禁赞叹。
林花谢了春红,有一句话叫做太匆匆,自从他们上次见面,也有小半年了。
黎歌亚放下佩剑,双腿盘起坐下,边坐边说:“皇上说你要见我。”“难道不是你要见我吗?你撒谎容易圆谎难,你不知道吗?”苏烟立刻接着他的话说。
“是啊,见你一面真难。”黎歌亚感慨。
“但是什么事都难不倒黎大统领。到底怎么回事?”苏烟说完话,给黎歌亚倒了一杯茶。
黎歌亚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这几日总有不安的预感,于是想着来看看你。”
苏烟根本没想到他弄这么一出好戏,把皇帝和众大臣骗的焦头烂额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湿润的温暖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绽放开来。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发出了令人心安的三个字音:我很好!
虽还没到盛夏,可天空就已经提前变成了娃娃脸,这会,风卷残云,天空轰隆隆作响,看来,一场急促的夏初之雨是无可避免了。
“我得走了,非召不得擅入。我会去和皇上说我可以留在军中,让我的手下替我去祭拜父亲。你还记得吗?父亲在边疆之役中殉国。”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我住在凤阁龙楼,而我竟然忘了父亲的忌日。
“我,我怎么会不记得?”苏烟慌乱地回答。
急促的夏雨猛烈地敲碎了后苑中暮春的景色,点点滴滴在空中连成一条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而今日,他却在,这雨仍是遍遍敲打着她的心扉。
“我走了,你多保重。”黎歌亚再次向她辞行,说完,转身离开。
她目送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没有依依不舍,好像是本来就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