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将士们跪在地上惶恐地请罪,多年平静的生活已经磨尽了他们战场上的锐气。
辉德正在气头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扫视着跪倒在地上的人群,王将军是王太尉的表弟,李将军是李老将军的嫡长子,蔡副将军是郎中令夫人的内弟…整个朝堂势力勾结,拉帮结派,何来清正廉明、朗朗乾坤?
半晌后,最前头的王将军偷偷地挪了挪膝盖,抬头看了眼正接过新的茶盏悠闲喝茶的年轻皇帝,知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就此抹过了,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有罪。”
“把士兵训练成这个样子,罪是不小!”辉德直接把手里的茶盏扔在了王将军身上,茶水、茶叶洒了他满身。
王将军听到茶盏破碎的哐当声反倒放下心来,看来皇帝并没有打算深究,“请陛下处罚。”
“所有人这个月的俸禄减半。”辉德虽愤怒但也不能对他们严加惩处,现在为时尚早…
将士们忙磕头谢恩道:“谢主隆恩。”
辉德接过全公公递过来的茶盏,微啜了一口,抬头说:“你们出去吧,把刚刚排在第一排的士兵叫过来。”
众人看辉德放低茶盏,心一惊,习惯性地身体后仰,胆战心惊地听辉德说完话,刚刚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众人心中焦急,但有着丰富的官场经验,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
营帐里面也只剩下辉德和全公公两人了。辉德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刚刚还稍有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可惜自己手上现在没有多余的值得信任的将帅之才安插到这批军队中。
“林夕、洛辰呢?”千总接到上级的命令火急火燎地满军营找人。之前他就想顶二人上去,可他们二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找不着。现在皇帝发了令,找不着也得找。
林夕悠闲地躺在树上,远眺着军营的一举一动。刚刚听见千总在找她,她立马连飞带跑地躲到了这片树林里。林夕估摸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正准备跳下树来,军营里突然骚动了起来,然后范围逐渐扩大,她已经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梦自嘲地一笑,从树上一跃而下,然后,她看见了旁边的洛辰。
林夕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去,捂住自己的脚腕,喊道:“疼死我了,这树怎么这么高?”
“这树林我约莫到的比你早一点。”洛辰走过来,蹲在林夕的旁边。
“是吗?真巧。”林夕在心中暗暗苦笑,那日听了辉御的话后,她本想着以后尽量少用本派武功,却又一次在洛辰面前露了底细。“一时不慎,稍稍崴到了,没什么大事儿。”林夕揉了揉脚腕,起身站了起来,说:“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找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恩。”洛辰见林夕老老实实站了起来,也不再多言,跟在她的后面向人群走去。士兵们还没把话说清楚就簇拥着二人到了千总面前。
千总找了许久,心中恼怒,但面圣在即,他也不敢多加斥责。赶忙领着二人到辉德所在的营帐前候着,一路反复交代着面圣的规矩。其他几个队的人已经到了,在营帐面前排成了一列,林夕和洛辰便续到了队尾,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洛辰顺利占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他们向队伍前面的人打探才知道,这回是挨个进去依次面圣,第三个刚刚进去…
这可不像是辉德行事的风格。队伍前面还有七八个人,还早还早。林夕边想着边在原地打圈。
“别转了,再转我都要晕了。”洛辰一把按住林夕,接着说道,“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林夕狐疑地瞧了洛辰一眼,他会这么好心,脱口而出:“不用了,早死早超生…”前面的几位仁兄纷纷回头哀怨的看着林夕…
刚进去的第三位勇士,前脚刚迈出帐门就一下子瘫倒在地…
应该没有几个了吧。辉德死死地攥住手里的茶盏,遏制住把它砸出去的冲动。他都不随意发问了,可是这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是什么情况!
想必辉德是受不了了吧。士兵进去的时间一个比一个短。林夕嘴角忍不住上扬。
前一位仁兄还没出来,林夕和洛辰就被喊了进去。林夕正纳闷呢,就看见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仁兄,然后洛辰就把他拖了出去…
辉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掩袖剧烈地咳嗽起来,全公公赶忙递上早已备好的茶水,辉德伸手接过,猛灌两口,方止住了咳嗽。
“你近前来。”辉德见林夕站在营帐门口疲惫地说道。
这段时间天气骤暖骤凉的,他又总是不愿听小全子的话及时添减衣物,怕是又病了吧。这些茶水虽有滋补身体的效用但总归治标不治本。林夕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上前走去,跪地:“参见陛下。”
“快起身。”辉德看见他眼中一亮,亲自扶起林夕,道:“我们又见面了。”
林夕早就料到辉德会认出自己,却在看到他较平日明显苍白的脸色,浓重的黑眼圈时忍不住晃神,怕是昨夜又彻夜批改奏折了吧,今日却又奔波来巡视军营…前世你就这样,总是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好皇帝。
那时候,你告诉我,江山社稷比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后来我才明白,它当然也比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