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看了眼旁边弯下身子挤衣服上汗水的吴斌,淡淡地看了林夕一眼,“你确定?”
“恩。”林夕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洛辰突然加快步伐本想甩掉林夕,谁知手臂上跟安了个秤砣一样,纹丝不动。微侧头,林夕正吃力地扒着自己的手臂往前走。秤砣还是动了那么一点点的。洛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偷偷地甩掉额头上的汗水,逐渐放慢了步伐。不然损敌八百,自伤一千啊。
拖着一个秤砣,洛辰只能靠胡思乱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以后吃饭再也不给她夹肉。
以后再也不给她夹菜了。
以后再也不让她吃饭了。不对,这好像有点过分了…
洛辰忽然忆起上次林夕酒醉后的情形,抱起来柔弱无骨,轻盈若柳。不觉间又放慢了步伐,随着林夕的步调向前。
不过,这小子吊在人身上,真的,不轻。洛辰侧过头去,发现林夕的脸颊又盈满了不少,完美地展现了军营这半个月对士兵的贴心照料。
霍将军又一次体贴众人辛劳,这日行了不过八十里,便在清河镇歇下了。
“韩冬,帮我捶捶肩膀。”霍将军挺胸昂首地走进营帐,瘫陷在椅子上。
“是,将军。”韩冬恭敬地走向前。
“还是人老了,才骑这么会儿马就受不了了。”霍将军调侃地说道,眼神透着释然。
“将军可不老。”韩冬接话道,“不过是半个月没行军罢了。”
霍渊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就别宽慰我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子。”朝政党政愈发严重,新的一代里居然没有合适的人来替下自己的位子。自己如今也只能守一年算一年了。
“上次那两个小子,你怎么看?”霍渊问道。
韩冬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霍将军所指,道:“不骄不躁,确是人才。”
“恩。”霍渊点了点头,“再看看吧。”毕竟还只是一些初出茅庐,毫无战争经验的毛头小子,还得多受些战场磨练。不过,那日皇上封二人为千总倒出乎自己的意料。军队刚刚出发,并无军职空缺,本以为皇上会赏些金银珠宝,不料竟凭空为二人添了两个千总之位。虽说目前是空职,但既然皇上发了话,等到了边境二人自然能手握实权,带领队伍了。
“四弟。”大老远地就听见夏历深情的吼声。
“诶。”林夕怨恨地戳了戳碗里的青菜白饭,指向桌子上一盘红通通的玩意儿问洛辰道,“大哥,那是什么?”
“羊肉。”洛辰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接着夹了块青菜到林夕的碗里,“这个清淡干净。”
咕咚一下,一块肉还没嚼就滑进了嗓子眼。吴斌狠狠咽了口唾沫,不解地望向洛辰,这味道不是牛肉吗?面对洛辰笃定的神情,吴斌又默默低下了头,应该是自己弄错了。不过,只要是肉,我都爱吃。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隔着桌子林夕仿佛都能闻到羊腥味。还是大哥好,林夕艰难咽下了寡而无味的青菜。
“四弟。”夏历走到近前,激动地一拍林夕的肩膀,直接把林夕好不容易入喉的青菜又给拍了出来。
“咳咳,咳。”林夕接过洛辰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淡淡地瞟了眼夏历,今日累的连踹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去哪里打探消息了,再不回来都没饭吃了。”
夏历居然恍若未闻,一拍桌子道:“我刚刚听千总说,咱们记战功是靠人头数的,割下敌方一个人头,就算一战功,战功满百就晋为千总,战功满千就可晋为六品护军。”
眼前寡淡的青菜慢慢泛红,胃里翻江倒海。“沃。”林夕实在忍不住,跑到外头空地将胃里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
“水。”洛辰拍了拍林夕的背,递上一壶水。
回头,那群兄弟正踩在凳上,爬在桌上讲的兴高采烈。
“上次我可是杀了好几个人,早知道就把他们人头割下来了。”
“老兵就是欺负咱们新兵不懂规矩,也不给咱讲讲。”
“千总这回就割了十来个人头呢。”
“下回老子一定超了他们,装一袋子的人头回来。”
林夕忍下心头的恶心,接过洛辰手里的水壶,试探着问:“你们不觉得人头很,很,吓人吗?”
“有什么吓人的。”洛辰嘲笑道,“那是荣誉。”
林夕尴尬地朝洛辰笑了笑,没有作答。
“林夕哥哥,我也觉得吓人。”小石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千总他们点人头的样子可吓人了,血淋淋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林夕蹲下身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
“对,小孩子确实比较害怕这些东西。”洛辰也蹲下身伸出手又嫌弃地收了回来,笑着走开了。
“别理他。背上的伤上药了吗?”
小石头缩了缩脑袋,红着脸答道:“上了。”
“真的?”林夕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军医可是说了,必须每晚都上药。”
“真的,真的。”小石头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真的,没上药。每天脱光了让别人帮忙上药总感觉怪怪的,林夕哥哥还懒得帮自己上药,何况背上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林夕估摸着他背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也就没继续追问他。这小子,那天出来的时候跟个血人似的,满身的伤,背部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对方也真够心狠的,对个孩子也下这么重的手。不过,战场本来就是这样的残酷。军医说小石头性格坚毅,愣是熬了下来。在林夕看来不过是这小子命大罢了,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明哲保身的道理,打不过就跑嘛,那么拼命干嘛,下回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于是,在以后的战争中,林夕愉快地多了一个跑伴…
又是半个月的奔波,边境战线终于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沉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先老。
霍将军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边境战线,未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