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理会远去的野狗精,杨觉远回头看向老狐狸,“真的要去?你就不怕他……”,他知道即便他不说老狐狸也是明白的,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此行凶险,但是却必须去。”
“可……”
“他说的都是真的。”打断了杨觉远的话,老狐狸转身看向他,“确是有那么一个地宫的。”
杨觉远一怔,面生疑惑。
老狐狸轻叹了一声,转身望向天际,几朵浮云轻移,露出被他们遮挡了好一阵子的骄阳,光华落下,洒在了老狐狸的脸上,他轻眯起眼,使得本就狭长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白毛被风吹动,覆在上面,只留下一对长长的白眉不住的轻抖。
“那里有我九尾狐族遗留的东西,从地仙界青丘山带过来没有用上的东西,更确切的说那是一处藏宝之地。”过了半晌,老狐狸开口说道,只是语气伤感透着低落。
“藏宝之地?”杨觉远心底猛地一跳,若真如老狐狸所说,那其中的任何物件都会令人疯狂,这里可是三千凡尘之中,哪里会有地仙界的东西,更何况是上古神兽一族所藏的东西?只是为何老狐狸自己不知道不去找反而被野狗精先发现了?
“五百多年前那场大战来得太过突然,族人死伤惨重,已无余力保护宝藏。可族中前辈数万年来所有的珍藏又岂能被那些沾染了族人鲜血的天兵所获?”老狐狸似乎明白杨觉远的疑惑,开口说道。
停顿了片刻,又长叹了一声,面露追忆与苦楚,“当时族里实力最高的便是我父亲的师傅,我的师祖。老人家已达到化形巅峰,离那四尾妖王之境只差半步,虽是寿元将近,却并非没有希望,当时大家都希望他能先走,凭他的修为即便天兵拥有天罗地网那样的法宝也是奈何不得,可老人家却不愿,虽无法改变灭族之局,但却不愿为了残喘苟活而将祖宗留下的东西白白送给敌人,他以自身修为为引,发动上古禁术封印地宫,言说可保万年安全,其间任谁也无法探知所在。”
“却没料到一百年前此处会发生地震,而显露了入口。”杨觉远接声道。
老狐狸点了点头,蹲下身,伸手缕了缕齐膝的荒草,“我九尾狐族已经没了,这宝藏若是能助我妖族重获新生,拿出来算我们尽些心意也便罢了,可若是这野狗,我便必须去,不为别的,只为先祖用生命鲜血留下的东西不能被他这样的混蛋得了去。”话音一落,手中用力,一把荒草被连根拔起。
起身,扬手,荒草带着泥土与上面刚刚发出的绿芽被抛了出去。长长的白眉抖了抖,转身向着石洞走去。
“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杂毛瞪着豆眼挠了挠头,拉了拉杨觉远,疑惑地问道。
杨觉远望着老狐狸瘦小的背影,不知为何却显得那样高大。不为一己之私这个词已经在他的心底消失了太久,未曾想会在这里出现,出现在一只动物一只狐狸精身上,妖都能如此,可人呢?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今世天兵天将的穷凶极恶、心狠手辣,当真是人面兽心。
人与妖谁正谁邪?这个前世早已定论的话语第一次在他心底产生了动摇。
“咋了?去不去啊?”杂毛见他没说话,又拉了两下,有些焦急的问道。
杨觉远这才回过神来,占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杂毛的脑袋,“去,我们都去。”而后又看向老狐狸的背影似对杂毛又或是对自己低声轻喃道:“三对一胜算会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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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赶上阴天便会有些阴冷,今天没风,只是干干的冷。杨觉远却很喜欢这种天气,不会像冬天那样寒,也不会像夏天那样热,清爽,连毛孔间都透着清爽,若是有些轻风便更好了。
杂毛拖拽着两大串的烤鱼来到他身旁,擦了擦汗,可那略显疲惫的脸上却透着几丝兴奋。
杨觉远摇头苦笑,有些无奈,自十天前决定后,这家伙就疯了似的整天去弄鱼烤鱼,说什么要带点干粮,免得到时饿。可能这就是老鼠打洞藏粮食的原因,要有余粮才心安。
“走吧!”老狐狸也从石洞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天接着说道:“可能会下雨,我不喜欢这种阴雨天,而且是要办大事的时候。”
杨觉远笑了笑,“没想到您老还挺迷信。”
“迷信?不迷又怎会在这修行一途如此执着?不信又何来窥得天道之说?我们这些妖啊就应该迷就应该信,不要听那些人族的鬼话,不迷信他们修的什么道?不迷信他们敬的什么天?这些都是欺心之语。”
杨觉远一怔,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可却无法反驳半句。说的不对?哪里不对?分明是句句金言。
想了片刻方才释然,这里不是那里,就像他现在是妖而不是人一般,世界的不同,所认知的事物本相也就不同,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心、是眼、是僵化的认知,固化的思维。是他至今依旧无法摆正的心态。
“好了,走吧!到了那一定要跟紧我…………。”老狐狸没留意到杨觉远脸上的变化,率先走了出去,一边走着还不忘提醒着他俩需要注意的事项。
起风了,但很轻,轻风徐徐而过,却夹杂着阵阵湿气。
一座小山之上,一条巨大的裂缝由山顶直达山脚,如被一把通天之刃从中劈开一般,透着神秘,令人惊叹。
说是小山,其实也不算小,纵高也有百米上下,可与那远处耸立云端的济苍山相比可就如同土丘一般了。
此时山脚下占着十数人,应该是人和妖,更确切的说是里面有一只妖。
浑身黄黑的杂毛,半条光秃的尾巴,一双黄蜡色的眼睛滴溜乱转,扫视着四周。
野狗有些焦急,也有些气愤。不明白这次地宫开启之事怎么会被人族知晓,若是普通的家伙也就罢了,随手宰了就是,可其中竟然有济苍山上的云海老道,这个就要掂量掂量了。
他不怕云海,甚至应该说云海怕他才对,百年前二人曾交过一次手,云海完败,若不是罗刹堂派人阻拦,那次之后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云海这个人了。
可如今云海来了,而且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平淡的站在那,没有丝毫担心害怕,如此一来倒是让野狗心底不安了起来,他凭什么如此?就不怕我出手杀了他?难道有什么阴谋?
野狗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但是他很是谨慎,有优势的时候就狠狠的来,没优势的时候就弱弱的走,这是他的准则,如今情势难辨,他便选择了暂时隐忍。心底却已经将云海道人记在了此行的死人名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