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佑和西楚的官道上,远远地,一队人马护送着大红轿顶向西行去。队伍中央一面硕大的红旗迎风鼓舞着,上面鎏金字样,刻着一个“瑾”,不管是从官道上经过的往来商人,还是两国之间频繁交往的使节,见到这面旗子无一不让得远远的。倒不是因为这是天佑和亲的队伍,而是因为这面旗子所代表着的,是有着赫赫战功,在战场上厮杀犹如天神一般,能够冷静、冷血、冷酷地用最好的方式解决战役的战神——南宫瑾煜。
谁都记得,天佑十五年间那场战役。
只因西楚在和谈上出尔反尔,用计扣留天佑的使臣,在当年的西楚将军完颜斛的带领下,冲破天佑边防十三座城池,兵败如山倒的天佑王朝面临着破国岌岌可危的局面。十二岁的南宫瑾煜主动请缨,带着区区五万人的军队,拼死赶往战场。嘶风烈马,长矛红缨,刀光剑影,他依旧戴着一顶紫金色的面具,仿佛在他的召唤下,连天地神灵都在听这个夜叉一样的男人说话,血洒沙场,他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痛,连表情都从未变过。身边的士兵一点点倒下,万里疆场只听得见鬼哭狼嚎和兵刃相见的声音。直到后来,来自北方的荒漠黄沙终于掩埋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直到河水濒临干涸,断断续续与流下的血迹一起,蜿蜒向了远方,直到黑色的鸟儿在战场的上空徘徊着,呜咽着,时而冲下来寻觅自己的食物。那个男人,依然昂然屹立在马上,站在成群的尸体之中,金色的面具不再耀眼,像脱落的漆那样因为太多的血迹而阴暗,但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深邃且毫无恐惧。从此之后,但凡有过南宫瑾煜的战场,没有是不胜利的。
至于到底是战神,还是夜叉,在过后了一年又一年的时间之后,也无人再深究,只知道,从此官道上看到的“瑾”样的官旗,千万要躲着点。
而此刻,乘马走在整个队伍中央护送着南宫婉月西去的南宫瑾煜,依然是目光深邃,不笑,亦不言。尽管一身黑金色的便衣却也掩饰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细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仍旧是一双波澜不惊又好像将万事都掌握在手中一样的紫色的眸子。不看你的时候,你觉得那样流光溢彩的眼睛再配上那等不羁的面孔,仿佛是官家人家自古就有的放荡不羁。真正被那双眼睛攫住的时候,连自己也不禁沉沦,似乎被看穿了全身的罪恶,被彻头彻尾的打量之后却被毫不掩饰的丢在一边。这大概是因为他与生俱来那份王者的气场,线条分明的棱角下薄唇连一丝要微笑的痕迹都难以寻觅。在他面前,只有压迫感,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一种真正来自贵族纯正的血统对自己强烈的压迫。
“驾——”随行的风澈寒见着前面的人还是那般死气沉沉连一点笑意都没有连自己也不禁觉得这趟差事真是无聊得可以,策马到他身边,嬉皮笑脸道:“五哥怎么这么闷,是不是又在想宫里的人了?”
南宫瑾煜连头都懒得回一下,直接一记眼刀,后者仍然不死心,策马又赶了上去,“哎,五哥你别跑,我跟你讲个事儿。”
“说。”南宫瑾煜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手中勒着的马缰还是放松了下来。
习惯了南宫瑾煜这幅态度的风澈寒也不管他在不在听,就像开了闸的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哎我跟你说啊,前两天宫里发生的事儿你听说了没,就是七公主那个……”
“重点。”见他没完没了的要开始长篇大论了,南宫瑾煜慢条斯理的吐了两个字。
风澈寒的话刚开始了两句就被无情的打断,心里想着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一面又像小媳妇儿一样堵着气嘴巴撅了老高老高,于是委屈的继续讲:“景颜在宫里开药房给后宫的嫔妃做药治脸。”
“我觉得你也需要去她那儿要一副药。”南宫瑾煜仿佛毫不在意是谁在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一面驾着马,一面头都不回的跟他说,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她来羽轩楼借药草的情景,那时候没在意,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原来她还懂得医术。
慢半拍的风澈寒总算意会到南宫瑾煜的意思是叫自己去治治脸,摸了摸自己那洁白如玉的脸,不由得又自恋了一把,“怎么?难道你是看上我了不成?不过,南宫瑾煜,我不做小的!”笑嘻嘻的跟上去,想要看他的反应如何。
南宫瑾煜总算慢了下来,回过头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端详了他的脸,半晌之后,“让她把你这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好好治一治。”
“喂喂喂喂喂,南宫瑾煜,你什么意思啊你……你给我说清楚,你别跑……”风澈寒在后面大喊着,完全也不顾及坐在较中此刻百味俱存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