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冬,北方陆陆续续飘起了小雪,这几日实在降温得厉害,即便什么都不做不一会儿便也觉得手脚寒冷异常。景颜在心底暗暗咒骂这个挑起战火的呼衍坼一点都不懂得修生养息,人家都在金秋收获之后粮仓丰满之际打仗哪有这种人非挑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个裹得跟粽子似的还要扛着冷冰冰的武器,这不造孽吗?恰逢他们一行抵达埕州以南的达州时遇上了冷锋过境,第二天一早起来开了门地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雪了,冷虽冷,入眼遍地是花白景象倒也难得让人欣喜。顾不上吃早饭的时间,一个人在休息的地方后院里堆了矮矮一个雪人,冻得双手通红依然玩的不亦乐乎,夜影来唤了她几次都没功夫理睬,只能眨眨眼无奈地回去告诉王爷景姑娘正在后院玩着,大概是不用早膳了。
南宫瑾煜也随她去了并不想打扰她的兴致,自己随便吃了些点心,仍旧拿了军中的文书自己翻看着,现如今已经到达达州,这里是南宫瑾煜埕州十三封地里最靠近辽城的城池,与辽城只有一河相隔,太子纲的大军目前在什么方位还不能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呼衍坼不仅在辽城,而且至少带有五十万兵马已经驻扎好随时恭候南宫瑾煜大驾光临。相比较这群早就谋划好的险恶小人,明明是在主战场的天佑反而不得好处,大将长途跋涉不说,此次兵马分散,还有一部分要调往东南战场,西南方本就不属于南宫瑾煜的封地,对地形甚是陌生,再加上多高山河流,人疲马累,纵然带兵如神的南宫瑾煜这次也颇为烦恼。
“昼歌,如果你是呼衍坼,你会怎么安排五十万大军?”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南宫瑾煜的视线仍然落在地图上,神鹰营的将士各个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他对他们的忠诚度是绝对信任。
“辽城位置险,左右、背后都是山,前面又是大河,难出难进,易守难攻。”思忖了一下道,“如果我是呼衍坼,一定会在附近山上设下埋伏,只要渡过大河,便如同瓮中捉鳖,可以一举歼灭。”
不着痕迹地转动眼眸,指尖敲在桌面上,“辽城附近还有哪些城池现在还没有西楚大军的动静?”
“乙县、常宁、邳州,通通都已经被西楚攻下。除了达州,目前没有被西楚控制的只剩下临近山上的一些村落。这些村庄坐落在山里地势险峻的地方,大军波及不到,对他们并不能造成影响。”昼歌一五一十汇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虽然战事看起来不是那么乐观,但是他还是多嘴地提了一句,“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暂守达州,等待风将军他们的消息,如果闫怀能够保住的话,两面夹击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南宫瑾煜沉吟了一会并没有作声,呼衍坼向来以他为敌,如今这招倒确实是高他一筹,他若应战便无异自投罗网,若是迟迟不动,便是给了他们机会趁着西北此时兵薄马弱趁虚而入。料想太子纲虽然荒淫,却是野心勃勃,早就觊觎天佑地大物博,一旦带精兵从西北直捣黄龙,即便是他也难以抽身回去再保圣驾。
何况又是冬天。
揉了揉眉心,真是一场不让人省心的硬仗了。
“你先下去吧,这两日在达州附近多加留意,一旦有他们的举动即刻来报。呼衍坼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到达州来。”眯了眯眼,南宫瑾煜的神情分明写着生人勿近。
等到昼歌下去了,他的视线又落在那张地图上,修长的手指沿着边境线缓缓摸索着羊皮纸,边境的重要城市并不多,那么西楚太子纲,到底会躲在哪里呢?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的某一处,那附近地形隐蔽,多丛林灌木,想要藏匿个五万十万兵马还是有可能的。
右手指腹在左手背上轻轻揉压,这是南宫瑾煜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又抿唇想了好一会儿,余光瞥到门口探头探脑的人身上,懒散道,“进来,躲在门口做什么。”
景颜自以为没被人看见,殊不知小动作早就落在那人眼里,规规矩矩地踏进房间里,把手别在背后,好像有话要讲。
“有事?”南宫瑾煜见她不开口,便抬起头看着人。
景颜站在他书桌前,咬着下嘴唇,一副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没想到他竟主动问她是否有事,还如她所愿抬起了头,便迅速从背后抽出手把冰冻的双手贴在他脸颊上——
南宫瑾煜显然一愣,没料到她竟是来恶作剧的,脸颊上传来的刺骨寒冷明示着她刚从外面玩雪回来,虽有些措手不及,却冷不丁让自己正在为战事操劳的脸上挂了一抹不自觉的红晕。抬头,那人得逞的坏笑近在眼前,南宫瑾煜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一个哼声,昭示着自己变好的心情,然后又缓缓低头,也没有拍掉人作恶的手,像情侣间日常打闹一样无奈道,“幼不幼稚。”
景颜难得能看到这样表情多变的南宫瑾煜,比她在外面堆雪要好玩得多,她的初衷本来不是调戏他,却不知道为何看见埋头看文案、眉头紧皱的人就忍不住伸出了罪恶之手,看到他白皙的面孔被自己冰冷的双手生生冻出一块红印来,这才松开手,松开手的一刹那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了——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会有这种莫名想要调戏他的恶寒想法啊!饶是心里住这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老阿姨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了。瞬间尴尬得不知所措。
感觉到人抽回了手南宫瑾煜不动声色的把脸上红晕褪下去,“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
“呃……嗯……”景颜真是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作案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大概就是形容她现在的状态了。
“哦。”南宫瑾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对了,说起来我倒是有东西给你。”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赫然躺着的东西,景颜都没有看到南宫瑾煜嘴角的一抹弧度很快就消失了。锦囊被人轻轻掷在景颜面前,景颜先是一愣,得到人的示意准许之后才动手打开,里面的东西并不多,镶金的玉镯仍然同被主人送走之前一样被保护得完整,另一块玉佩上的红线仿佛还保存着景颜的体温,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在任何地方都能表现出来的,“你怎么……”木讷地抬头看着人,明明是她亲手换掉的,怎么会出现在他那里。
南宫瑾煜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不要动不动就不要了。”
“我……”景颜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可又说不出话来,总不能告诉他是为了给他买那只匕首才不要的吧。
南宫瑾煜好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吐了两个字,“笨蛋。”
景颜像是听傻了一样,好半天反应过来,虽然很感激他帮她赎了回来,可是这家伙居然又说自己幼稚又骂自己笨蛋,气得鼓起腮帮子。
南宫瑾煜倒是没她想象中那样继续嘲笑她为乐,很快换上了正经的样子,自从夜影无意间告诉他那只匕首是景姑娘把自己的镯子和玉佩都换掉才买来的心里一直很不舒服,他并不是很看重她送他什么,但是为了送他礼物把自己的东西都变卖掉了,她应该是对他有情的吧?
“夜影说那玉镯好像对你很重要的样子。”南宫瑾煜没来由地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说给谁听。
景颜楞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南宫瑾煜的心里微微一动,但是相比较这个,他更在意的是那质地上好的玉佩,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那是只有宫里才能有的东西——难道是南宫翊辰送给她的?他送给她的东西她还一直带在身上吗?是不是意味着……她对南宫翊辰还没有死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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