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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未央驾着马车一路行驶出宫,终于隔了好久,在景颜看来是把所有的纷纷扰扰全部阻隔在了后头,这才停在出城向西的官道上,迟疑了片刻,对车里的人道,“景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景颜自觉马车停下,也料到自己的路该到此结束了,于是勉强撑着自己受伤的脚下车来,眼前是尘土飞扬的大道,已然是出得城来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掩盖在森森砖瓦之下的皇宫早就不在视线之内,终于叹了一口气,再也不回头。

未央将车上包袱取下递给她,“这是一点干粮和干净衣服,还有一些我从太医院取的药——景姑娘,你莫要怪皇上,皇上也是没有办法。”

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景颜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做出其他表情,“多谢未大人。”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怪南宫翊辰,她什么都不是,而南宫翊辰才是那个为难的人,她只是太傻,还以为倘若能安于一隅,就这样望着他便可以了,而世事哪有那么容易,伴君如伴虎,哪怕君不是虎,到底是落了虎坑。

向她作了一揖,未央跳上马车去,“那么,就此别过了。”

景颜重重点点了头,目送人的马车在官道上扬起尘灰,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那日的官道人迹罕至,偶尔有些许人马经过,也是奔着既定的方向去的,没有任何人停下关切这个刚刚从皇宫到天牢又差点死在路上的人,大家都活在自己人生的轨道里,按着自己命运里要行的路在踽踽独行。

而景颜,却仿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郊外,这样透着血色的落日,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恨意,也不再有委屈,如果要说,她对南宫翊辰最后的一点眷恋也荡然无存,随着马车的驶离,将那些过往的云烟全部带走。夕阳薄暮,浅浅的光线照着人心微困,远道上的古树也参差坐落得斑驳,她跟着夕阳的位置慢慢移动自己受伤的脚,虽不知道前路在什么方向,却知道并没有后路可退。也罢,也好,离开那纷纷扰扰的世界,花花绿绿的场景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文不值,想念的仍然是磊磊落落的时候的自己,不跪人臣,不折傲骨。起码这之后,她再也不用每日担心勾心斗角,也不必望着皇宫里圈禁的月亮想入非非。

夕阳隐了颜色,逐渐垂下余晖的温柔,愈见昏黑的夜幕拉拢着天边的乌云,排成一行抖动着让人敬畏的雷公之怒,暮秋之后的雷雨不多见,这会儿却像应了景一般要为人助行,不多会儿,飘起了雨丝,那雨还是手下留情的,景颜抱着怀里的包袱加快了行进的步伐,然而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之间根本看不见希望。很快声势浩大的暴雨如同倾盆一般肆虐,在那轰隆隆的雷鸣散成一阵阵霹雳的刹那间,景颜浑身一颤,差点扑倒在脚下泥泞之中。而霹雳仍在咔嚓嚓地响着,乌云裂开了,把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呼号的声音远不止于此,那些往来的车马加快了速度,没有任何人停下来看她一眼,都在快马加鞭使劲远离这暴雨之地。景颜挨着路障,一边走一边抹掉脸上雨水,再后来雨下得连路都看不清了,只见远处炸出了白烟,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起,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然而景颜的步伐仍然不能停下,她深知这次如果倒下,也许因借着她那颗心灰意冷的心,她或许会永远倒在这里,再也醒不过来。她只能在雨里不停地前行,听闻路边野孩子叫喊着嘲笑她向她身上投掷石块的声音,却始终挣扎着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要再奋力睁开眼看清前面的路,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抬起,连身上仅有的力气都好像被雷神悉数吸净了一般,双腿一软,跪在路边,便再也站不起来,不多久,连意识都模糊了,她的额头滚烫,和那肆虐的风的凉意一点都不相关,高烧燃烧着她的意识和她的思绪,让她昏昏沉沉地倒在官道之上,手里仍然抱着未央临走前递给她的包袱,里面的物什分文未动,如同是她那段受了伤不愿再提起的记忆,就这样被大雨冲刷着,留在了身后。

在她仅存的意识里,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昔日待她如亲生姐妹的小机灵鬼,如今亦是跪在凤翔宫外,奢求着能够法外开恩,容许她这一次小小的错误,而下场无一例外,被人押送回了璨紫阁,三个月内不能踏出璨紫阁半步。

耳边忽然传来“啾啾啾”的叫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包袱里钻来钻去,又好像是幻觉一般,景颜再也抬不动眼皮去瞧,就这样沉沉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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