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逸凡说这事一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莫悲却很难不去注意它。对模糊心境的恐惧在她的胸腔里袅袅升起,直熏到头顶。
她和Calvin,真的合适么?一个声音在脑袋里问着,另一个声音要她永远不要质疑与Calvin的感情。女人的矛盾在极少的睡眠时间里,加上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神经,使她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王逸凡坐在对面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她全然都没有注意到。她有些后悔跑来这里,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自己的遭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讨厌向别人表达自己,一旦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就恶心起来,连带着都恶心自己起来。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她想,恶狠狠地讨厌着的偏偏又拼命做着,为什么非得这么努力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莫悲失魂的离开了医院,失魂的走在大街上,明明脑子里该有什么事情,可是就是什么也没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也没有,但如若说是空的倒也不是,那里面满是情绪,这股叫做厌恶的情绪,膨胀啊膨胀,塞满了整个世界。
王逸凡本来开了些药给她,说是安定情绪的,她却没有拿,她害怕自己会在药物的影响下做出些后悔的决定来。那些药多少还是会麻痹神经的,而且让她觉得自己真像是个疯子。经历过这些,恐怕Calvin早就觉得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了吧。
事实上,Calvin这些天也不太对劲,经常神不守舍的,一连叫上好几遍才能回过神来,问他在想什么他都笑笑回答说没什么。莫悲很难理解Calvin,Calvin也同样不太能理解莫悲。因为表象的贫乏性不足以将所有心思具像化,太过复杂的心理过程表现在肢体上省略了太多东西,这种表达如果用算术来说会容易理解些,不同的数经过加减乘除不同的数,可以得到相同的得数,同样不同的心理过程经过不同的性格因素发酵,表现出来可能就是一样的。你不能因为看见人家在亲友的葬礼上没有落泪就断定些什么,也许刚好人家透过死亡本身上升到了灵魂的层面,或是比起作秀般哭天抢地更习惯沉默悲伤,恰好秉持着这种观点表现出来的尊重却和冷酷无情者表现出的冷漠是一样的,没有眼泪。那受到指责的究竟是冷漠还是尊重?冷酷无情的人又为何而冷漠?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盲目相信着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视觉错觉这个概念,也不知道心因对判断力的影响,经常被误解的莫悲和Calvin都不愿这样,他们知道站在自己的角度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理解别人的,然而讽刺的是,可能人类还没有进化到能完全站在别人的角度去看别人的高度,所谓客观真的很难界定。
但是每当有人说起关于误解的这个观点时,总有那么些极端的人会将犯罪的事情拿出来反问回去,“那些犯罪的人犯罪也是有原因的,那我们也应该站在他们的角度,感慨他们做得对么?”莫悲听到过这样的问题,Calvin也同样听到过。莫悲绝望的转移了话题,Calvin也只是微微一笑。这样问的人认为自己在口舌上赢了,以为自己的观点也赢了,然后骄傲的回到生活中,接着埋怨自己不被理解。没人会继续解释那个问题给他听,因为他也不会听得懂。
理解与接受是两回事。
现在,Calvin和莫悲的事还涉及不到接受,或者应该说是认同,这些还都涉及不到。
Calvin不想拿自己的思维去想莫悲,想尽力去了解她的想法,可是他觉得似乎越来越吃力了,一方面他不想提及令人伤心的过去,一方面还想借莫悲的视角来读莫悲。如果让莫悲的故事从头再来一次,这次他就站在莫悲的身体里,感受她每一个感触,每一次遭遇,是否能比现在来的容易些呢?如果换过来让莫悲站在他的躯壳里呢?到时候的相遇,还会相爱么?
莫悲也不想误解Calvin,也并不了解Calvin,她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就那样待在那里就好,他想讲的,她就听着,他想不想忘记的,她都不会问起,Calvin就是Calvin就好,永远陪在她身边就好。最好的不就是陪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