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悲回到酒店,坐下又站起来,打开笔记本又再合上。
已经到极限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
她没写成那个故事,也没等到等着的那个人,突然就怀疑起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想写那个故事,为什么想起离开的人,为什么听凭寂寞差遣。这些原因她好像全都明白,却又说不清楚。
她已经走过这里的每个街角了,已经想了很多天了。自打做了编辑以后再也没编辑给她打电话催稿了,也就再也没人给她打电话了。这次旅行的意义说是把过去放进书架里不如说是换个地方守着电话听寂寞唱歌。然后,过去没有想通,倒是被寂寞折磨了个癫狂。
最悲伤不过……
不是潦倒的命运安排,
是无止境的寂寞纠缠。
“我要回家!”她疯也似的大喊,像是对着这个城市,对着回忆,其实是对着自己大喊。去解决掉这该死的寂寞吧,在自己真正疯掉以前。
当初说走就走的一个人的启程,如今拎了大包小包的狼狈返程,挤在绿皮火车上人与人的夹缝中,想起宽敞舒适的头等舱,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后悔自己的冲动呢。如果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也许会在路上舒服一点,可是舒适与不舒适都是没差别的,心里不舒服,除非把问题解决掉,不然怎样都不会舒服。
当莫悲从拥挤的列车上挤下来的时候,高跟鞋也丢了一只。她从另一只脚上拿下鞋,看着自己惨白的双脚蹲了下来,就在站台上,视匆匆归人们为无物一般蹲在地上。倒也不是难过。只是心疼自己的一双脚而已。还有很长的路要陪着自己这个孤单的人走,漫长又艰辛的路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希望这双脚可以走的远一点,就像安徒生故事里的红舞鞋一样,希望,这双脚,可以不疲不捐带自己舞得离世俗,远一点,消失在森林中。
Calvin在站台上看着她蹲在那里,抱着膝盖捧着双脚,为什么只是看着这个古怪的姑娘就这么心痛。她又经历了什么变得这样狼狈。他记起一年多前送烂醉如泥的莫悲回家时候的事,她也是这样蹲在家门口的地上,不急着进门也不哭闹,抱着膝盖捧着双脚,默默念着他听不清的话语。那个时候她像电视里演的失心疯一样,他看着也像疯了一样胸口痛痛的。莫悲不曾说起过痛苦的回忆,她总是说着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不想提起之类的话自己默默消化。他和她之间隔着隐形的屏障,大家都默契着不说自己的过去,还偷偷的想知道对方的过去。
他没有走过去,他本来很想走过去,也可以走过去。可是当他看到她那个样子的时候,他转身走出了车站,对于莫悲来说,不参与她的悲伤就是最好的疼爱了吧。千万别参与她的悲伤。
莫悲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里还挂着那幅上过保险的艺术品油画,家里收拾的很干净,餐桌上摆着一本书。
拿起书,书的封皮乌漆墨黑的,倒是蛮有质感,翻开来看,是本诗集,选了其中一首诗的名字做了名字,叫做《暗》。
莫悲放下书,打开灯,那本书还是乌漆墨黑的倒在那里,就像时空在桌子上开了黑洞。不去理会那“黑洞”,她走进厨房。
Calvin在楼下徘徊了很久,人家都溜着猫猫狗狗,就他自己和一盒烟,空转了好几圈,想着什么时候进去合适呢,觉得干脆也买条狗好了。你可能不太相信,那种爱人之间的牵连,可以让人就这样毫无依据的知道心爱那人身处何方,那种直觉比女人的第六感来的还更准确。所以他知道她去了哪,他觉得今天她可能会回来,他还预感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以至于如果自己就这样上去,莫悲一定会说出那些话来。这种直觉,真的比女人的第六感来的更准确。
莫悲做好饭菜,在餐桌前坐下,视线又落在了那本诗集上。
哦,原来是莫裳拜托的那本,原来那人叫做沈衾寒。
不晓得是笔名呢,还是真名。沈衾寒,沈衾寒,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你回来了。”听见开门声,莫悲调整好表情。
“啊,你回来了。”进门的却不是Calvin,是Molly。
“主编呢?”
“哦,主编啊,今天有好多内容要定,主编说加班不回来了,让我来拿些东西回去给他。”
“哦。”
“那我拿了东西先走了。”
“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