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可惜了,我就只去过一次呢。你别说这清风楼还真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没想到一夜之间竟遭此劫难,哎,可惜啊可惜。”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不难听出,几乎所有人都在对成了废墟的清风楼感到深深的遗憾和惋惜。
南夜就站在离清风楼最近的地方,风吹过的黑烟飘向南夜的口鼻,空气中漂浮着黑色的悬浮物,丝丝点点沾染在南夜的白衣白发,仿佛数不清的利箭袭来,南夜沉默的承受。
静静注视着倒塌的酒楼,南夜背手,面无表情。
木殇与凌霜此时也赶到了附近,两人分别站在南夜的身后,生怕南夜会突然有什么举动自己能够及时制止。
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隐藏在人群之中,再看到南夜的身影之后,两人对视然后匆匆离去。
木殇就站在南夜的身后,正在讶异主子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王爷背手紧攥的拳头冒出些许血迹,不用多想,主子的掌心现在一定是千疮百孔。
“主子…。”
木殇轻声开口,被烧焦的一点漂浮着的黑色不明物体沾染在南夜的白发上,在通体雪白的颜色上显得格外显眼。木殇就这样把到嘴的话又努力咽了下去。
现在再说什么能抚慰得了主子心里的悲痛?如果能发泄出这些怨愤的情绪,主子何故这般压抑自己的愤怒?
那个人留给主子唯一的纪念也被抹杀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主子能够寻找安慰,能够得到片刻放松的地方?
二十多年的心血如今付诸东流,主子心里该有怎样的不舍?如果那个深埋地底的女子还活着又该怎样心疼这样遍体鳞伤的主子?
如果一颗心连最后一丝柔软的地方都被彻骨的恨意所占据,如果生命里再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珍惜去留恋,那这样的人活得潇洒解脱,岂不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可怜又悲哀。
南夜眼神闪现过后的痛恨,而后又变得死水一样沉寂无息。
身边的人不时瞟向南夜,不知为何这人看起来周身竟仿佛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哀伤气息,也许只是像他们一样感到惋惜和感叹吧。
片刻之后,周围人群逐渐散去,曾辉煌了二十多年的清风楼也就此在人们的记忆中慢慢消失。
如同当年战无不胜的战神,如同当年南越传颂的奇女子,一夜之间,不留余世。
时隔多年也总会被人们忘记,生来死去,也不过如此。
独孤藏,我们之间的仇可是越来越深了呢。
转身,提步离去。
南夜眸中带血,掌心血迹斑斑。
明月睁眼时分竟是傍晚,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明月虽然常有呕吐,每日嗜睡,可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微微的震动,明月嘴角仍是不自觉的翘起,脸上浮现暖暖的笑意。
可又一想到孩子的父亲,那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明月心中又是阵阵悲凉,一阵刺痛钻入心。
自己深爱的那人是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可他也是自己的仇人,是欺骗利用自己的那个人,自己还能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冬雪的仇怎么办?父亲的死怎么办?
“王妃,您醒了。您都快睡了一天了。”轻尘小声推门而入。
“王妃,您应该要多笑笑的,您笑起来让人觉得特别舒服,特别好看。”想起第一次和沐尘被王爷派来给王妃送药时,王妃的反应差点让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王妃是那种脾气暴躁,嚣张跋扈的人呢,几天的相处才发现原来王妃是一个娴静脱俗,平易近人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王妃与王爷之间的相处很怪异,除了那一次王爷逼迫王妃喝下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王爷来这平秋阁了,而王妃也是整天不说话,也没有哭闹。
虽然终于不再排斥自己和沐尘,可那种显而易见的冷淡和疏离也是令自己觉得王妃看起来心里很苦,而且每天都闷闷不乐,有时候还能见到王妃在暗自垂泪,毫无生气。
明月没有说话,轻尘把药碗放在桌上,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王妃,奴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王爷已经放您自由了,明天您就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了。这几天您一定都闷坏了,明天是个好天气,王妃您要放松一下心情,不要在愁眉苦脸的了。”
轻尘眉飞色舞的说着,明月脸上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放她自由,他真能真正的放她自由吗?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他为什么会愿意放了我?”因为他得到了父亲的兵符,所以自己对他而言,再没有了控制自己的目的了吗?
轻尘轻蹙娥眉。“好像听说是因为明小姐向王爷求情,王爷就欣然同意了…。”话说完,轻尘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额,奴婢的意思是明小姐说不能让您一直闷在房间,会闷坏了身子,所以王爷才会同意的。”
明心?是明心向他求情吗?
铺天盖地的酒味席卷了整个书房,满地散落的纸张全被酒打湿,酒杯摔到地上的声音清脆,却叫不醒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饮酒者。
南夜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酒气,就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酒味。
也许喝的太多此时的南夜安静的伏在书桌上,地上的酒瓶还在缓缓的向外流着,只一会南夜又睁开了双眼,然后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轻尘正在收拾明月喝完的药碗,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巨响,两人还未发觉出了什么事,就只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粗暴的推门而入。
“参见王爷。”轻尘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
明月看了一眼,然后又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她怕自己一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去杀他,而自己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就视而不见吧。
“你…出去”南夜没有看轻尘,目光一直锁在那个床边沉默着的白衣女子。
一股酒气传来,轻尘知道王爷一定喝多了,只是自己只是一个奴婢的身份,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站在这里,只能领命而去。
待轻尘出去,南夜关上了房门,然后朝着明月飘飘荡荡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