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渺渺,再次传出沧洇宫外……
隐在暗处的元天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颗心被碎裂的痛紧紧的攫住,袖中的双手握得血色全无。她在受苦,而此刻他却只能不存在般的看着。元天修寒眉冷皱,心中暗自发誓,定让操纵这一切之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只能怪那不知死活的人触痛了他的底线。
……
满屋高大的麒麟烛,衬着雍和宫勤政殿内立着的两个孤绝的人影,这一奶同胞的两兄弟身材相貌有五分相似,论气质却一个威严似虎,一个邪魅如妖。
元天慎站在桌案后,微眯着眼神情专注的看着那幅自己亲笔所画、亲自挂在墙上的画卷,指尖遥遥伸向画中轻纱内若隐若现的脸庞,那张脸上几乎辨不出来的极浅的笑意,透过璀璨的目光时时灼痛元天慎的心,却每每教他更加欲罢不能。
背后不远处,冰冷的青玉方砖上元天修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怒意中夹杂着悲伤,神色冰寒如窗外苍茫天地间止不住的落雪。眼前那尊贵的受万人景仰的一代明君,正是自己从小最亲近最尊重的长兄,是从小对自己百般维护和关怀的长兄。还记得七岁那年,自己在怜湖边调皮奔跑冲撞到父皇最宠爱的谨妃娘娘,谨妃那时已经有两月身孕了,被他撞倒后伏地不起面色苍白,裙裾间霎时一片暗红,父皇打猎返宫恰好路过,盛怒之下手中蛇皮软鞭狠狠向他抽来,身后的长兄元天慎飞快向前扑出一步跪下,紧紧的将他护在怀中。纵是父皇收住力道元天慎的额上仍是皮开肉绽,鲜血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却连擦都不擦,只对着父皇哀求道:“父皇开恩,弟弟年幼好动,做为兄长没有看护好让他闯下大祸,是儿臣的责任,请父皇责罚儿臣莫要怪罪弟弟。”元天修刚刚被吓傻了,这半晌才慢慢的回过魂来,弱小的身躯努力的从兄长怀中站起,抬起袖袍给元天慎轻轻的擦着额头血迹,回过头来再望向父皇的稚嫩眼神中仍有惧意,却仍然无比坚定的说道:“修儿自己闯的祸,跟兄长有什么关系,愿接受父皇惩罚。”先皇脸色青白阴沉得骇人,手中的鞭子却再未落下,而元天慎的额角处,至今还能隐约寻见一道被宫中良药和着岁月抹平了的极淡的疤痕。
“从小到大,只要皇兄喜欢的,弟从来不和皇兄争,有些是不想,有些却是因为皇兄对弟的疼爱,让弟感激尊重。为了皇兄,弟甘心情愿放弃很多本该属于弟的东西,但这次不同,如果皇兄不能好好的保护和疼爱,请让弟带她离开。”元天修的声音和他的神色一般悲冷。
待元天修说完,元天慎才缓缓的转过身,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步步的向着殿中的元天修走近,嘴角噙着浅淡骇人的笑意,“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修,你一直有足够的胆子和能力,才敢在此刻用这样的语气来与朕对质,对么?”
“皇兄严重。”
“我们一母兄弟,从小情深,朕知道父皇本来最心仪的人选是你,可当年你连皇位都不跟朕争,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真的要与朕决绝么?”元天慎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脸上现出一抹青色,这张脸往日噙笑且让人胆寒,此刻越发如乌云压顶雷霆万钧,“修,为你,朕可以破例说一次,朕喜欢的女人,生,是朕的,死,亦是朕的。”
“皇兄,上一个轮回,弟曾经错过,弟不愿让她再重蹈覆辙,所以这次弟一定会争,皇兄别忘了,这一次,她还没有选择。”元天修笼在那片灌顶乌云之中,单手轻负身后长然而立,满身光芒如明月破云而出,转身消失在银白的夜色当中。
……
回到王府秣剑阁,元天修的脸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宁子和宁丑立在书房中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元天修的脸色,气都不敢大声呼出。
“让宁辰和宁巳将守在安王封地边界的兵力撤掉。”
先帝在位时有三个幸运活了下来的儿子,分别是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平王元天慎,三皇子宁王元天修,及谨妃所生的二皇子安王元天邺。由于谨妃最得皇上宠爱,子凭母贵,元天邺也最得先帝喜欢。然而谨妃身体柔弱,三十几岁就早早故去,去世前请求先帝让其子元天邺继位,虽然与礼不合,但如果先帝同意也不是没有可能。望着将逝的谨妃,先帝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谨妃和元天邺都以为先帝是默许了。后来先皇驾崩前只召见了大皇子元天慎,等元天慎手捧圣旨出来时,先皇已经驾崩,元天慎继位。
安王心中不服,想到先皇驾崩之时只有元天慎在场,自然一切皆有可能。于是在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安王做乱想取而代之,可惜根基不稳谋划不周,转眼就被元天慎擒获了。先帝刚刚逝去不久,元天慎念及兄弟之情并没有杀安王,只是下旨将他困于安王封地,非诏不得入京,且不允许他拥有自己的军队护卫。
安王的封地与宁王的封地紧临,安王如果想入京,必然要经过宁王的封地。虽然安王没有自己的军队,但宁王却有。除去守护封地的三万精兵外,据说私下还坐拥一万神秘精锐之师‘屠魔卫’,传闻这一万屠魔卫个个精挑细选,光是筛选就花费近一年,且由魔鬼教头宁午亲自制定训练之法并亲自调教,两年后随便拎出一个都不差于一流高手,且这支秘密军队军纪严明狠辣过人,装备也精良无比,普通战场上个个可以一敌百,对主上宁王和教头宁午忠诚到一个眼神就愿意搏命相与。‘屠魔’似乎只存在于传闻中,因为见过的几乎都入了黄泉,比如之前的潜风杀手,在九盛国内的百余据点一夜伴血消失无踪。
为防安王私自入京,安王与宁王封地的边界处一直有重兵把守监视。听完宁王的命令,宁子眼中疑惑且震撼,看看元天修的脸色打死不敢多问,谨然躬身道:“是,主子,属下立刻飞鸽传书给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