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雅室的纱帘被轻轻拉开,水清浅一看,正是刚刚见到的玉公子和冥公子,只见那九盛第一才子玉还休,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妙影仙音中,痴痴的说道:“三色转白羽不染,七情动淡笑不离。这世间,唯风姑娘可担此誉。”在他对面坐着的冰山一样的冥公子,端着酒杯没说话,可是水清浅却隐约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极淡的温柔。可惜还没等她看清,纱帘已经被玉还休再次拉上了。
偷偷看了看长风,他也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水清浅的神色不自觉的冷了冷。手再探向旁边的酒壶,已经空了,再摸向另一个壶酒。一直都没看她的长风忽然伸出手按住她,轻轻叹了一句:“让你这么喝下去,恐怕不到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你就醉了。”
舞音早止,如梦仙姿已然无踪,可众人还在沉寂。元天修拉着水清浅的手腕,也不管别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径直大步的向外走去,来到大门口,马车已经等在那儿了。被元天修拉着,水清浅回头看了看已经渐渐远了的舞台,似乎有一道清澈如水的目光粘粘的始终跟随着他们的方向,水清浅仿佛还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亦或是今天的酒喝的有点多,一切只是幻觉。
车中很宽敞,入目是整洁的白,元天修将水清浅扶坐在软榻上,又在她身后放了个柔软的靠垫,自己就在对面随意的躺下,双手枕在头下,闭上眼睛。
“你要带我去哪儿?”水清浅已半醉,看着对面再随意都魅惑不减的某人,心跳的有些快。
“另一个好地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水清浅不大相信了,刚刚的好地方是怡红倚翠,这个好地方又会是哪儿?见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水清浅知道也问不出什么。马车一路快速奔跑,但却很平稳,一会儿工夫,就停了下来。
长风先跳下马车,回过头要抱她下来,水清浅自然不会上他的当,隔衣扶着他的手腕,自己跃下。抬头看到眼前朱漆大门上悬着‘宁王府’三个大字,水清浅已经迷醉得似乎忘了去想,这大半夜,将她灌醉拉进自己府中,是何用意?其实水清浅早在马车里,就已经暗暗藏了些特制的迷粉在指甲中。
王府很大,穿过亭台林立走过九曲回幽,左右辗转前行,眼前出现一座高大的黛青宫殿,殿前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静立月中,晚风中竹叶沙沙做响,越发衬出四周的宁静。来不及再好好感受,忽然被他一只手揽住,身形一扬,疾升的动作使眼前月色沁成一道白影,人已经落在了宫殿的屋顶上。
抬眼便是灼华的月明,微凉醺人。那圆盘如润玉映入眼中,近得几乎触手可及,月中浅影疏离清淡,嫦娥月宫隐现眼中,可叹那贪食灵药的绝世女子,陷在华美冰冷的月宫之中却是怎样一种凄凉心境。
长风将脚步蹒跚的水清浅扶好坐下,自己也挨着她盘坐在旁边,转身变魔术一样拿出两小坛酒,打开一坛递在她手中,另一坛自己打开倒向口中。高高宫殿的屋顶上,视线变得极其开阔,离那轮明月似乎更近了,眼前的竹林迎风摇摆,映月而歌,正是良辰美景。水清浅喝了一口飘着清淡果香的酒,看着眼前的竹林和浩淼月空,仿佛回到了痛快山庄一般。心中高兴,拿起手中酒坛与长风碰了碰,又对着月亮遥遥一举,大口的喝了起来,心中累积了好久的郁结如清风扫尘般被拂开,自从进了皇宫,从来都没有如此痛快过。看来,长风为了让她开心也真是费尽了心思。
长风挨着她身侧坐着,彼此衣袂相扶,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可以这样近距离的,这么久的,细细的观赏佳人的芳华。长风脑中闪现出三年前的场景,那夜月色也是如冰魄一般的朦朦,佳人绝色,一袭墨绿披风掩住柔滑白衫下不禁风雨的盈盈一握。转过身被挟持的瞬间,眼中惊慌乍现,也只是瞬间,就被她掩下了,脸上透出清泠坚定的倔强,其实,只有他看到了那从容神色中未及掩住的惊慌,那是她与自己的对抗,恐惧--与直面自己的恐惧却不退缩的较量。就是那双眼睛,如蛛丝般将自己的心牢牢的缠住了,那双眼尾向上稍稍翘起恰好弧度的眼,流光润浅。如果不是这样一双眼睛,这张脸只能说是美艳,可那凤目中润沁得如翠如琉般的一转,整张脸顿时显出清泠、妩媚、妖娆、疏离、沧桑等交织的各种不可言说的离尘,那样的眼神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她那样的年纪,甚至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世间,那一刻的情景仿佛印在了长风脑中,挥之不去,彼时,长风只觉得漫天月华都被她吸覆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