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就是水清浅的卧房了,只南侧有窗,窗边是嵌着铜镜的梳妆台,里侧是一张围着层层白色纱缦的宽大床榻,光滑简洁的床体掩着点点流金所泛出的奢华,自然也是由‘点金凝’所制成。此时床缦被两侧的九华如意碧玺钩钩起,一床松软的鹅黄锦被在一侧叠得整整齐齐。
看完了卧房,柳如媚对水清浅说道:“楼梯另一侧是两间简单的卧房,我和思郁可以住在那边,三楼是藏书阁和衣物间,您还要不要继续看?”
水清浅摆了摆手,说道:“先不看了,大家有累了,咱们先吃午饭,晚些时候你再陪我去藏书阁转转。”
柳如媚点头应诺,心中对水清浅更加好奇,这位小主子似乎与别人家小姐不大一样,凡事并不像命令,更不盛气凌人,那淡淡的语气像是在和你商量,却反而让人更愿意为她尽心,深怕让她有一丁点的失望。传言,果真是不太可信的。
经过了几天的车马劳顿,水清浅身体十分疲乏,午膳简单的用了些,就到白玉池中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等她懒洋洋的让思郁帮忙梳洗完毕,已经是月露初华了。
晚餐应水清浅的要求,简单的用了点清粥和小菜,等送餐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收拾的时候,水清浅带着柳如媚和思郁上了三楼的藏书阁。柳如媚拿着一颗鸡卵大小的夜明珠在前面带路,进入书阁中,她用火折子将阁中的灯烛一一点燃,再罩上灯拢。水清浅有些惊叹,这阁中的书还真是不少,经史子集包罗万向,看来当年的非离夫人也是个爱书之人。书阁中有着长久无人的尘封味道,仿佛是文字所记载的千年历史中,沉淀出来一股岁月的气息,让人莫名的惆怅又莫名的安心。
水清浅在一排排林立的书架中狭窄的过道上徘徊着,看着满书让人头疼的繁体字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她以前学过繁体字,但终究并不常用,只是将所有书目看完眼睛已经有些疼了。心想着不如等以后慢慢适应些再看吧,转过身来准备往外走,却在她侧身而过时,不经意间瞥见了最里侧顶层的架上,露出一角羊脂白玉雕制的玉盒,那材质和雕工好像都颇为眼熟。哦,想起来了,与当日盛放头上洛月簪的玉盒很像,只是更大一些。
水清浅用手指了指那个盒子,问道:“如媚,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柳如媚身形一闪又飘然落下,一边将白玉盒拿在手中递向水清浅,一边回答道:“这盒中是夫人的东西,夫人过世后一直存放在这里,后来我娘交给我保管,虽然钥匙在我这里,可我并没有权利打开,因此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说着,又从袖囊中拿出一把白玉钥匙,也递向水清浅。
“先帮我拿回房中吧,我待会再看。”
柳如媚应了一声,单手抱着盒子将水清浅送回楼下的房中。将玉盒放好后,柳如媚又将夜明珠放在床边的水晶悬架上,水清浅对思郁和柳如媚说道:“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们都回房睡吧,不用留人守夜,我不习惯睡觉时有人打扰。”柳如媚犹豫了一下,水清浅意味深长的笑道:“放心吧,你该知道外面有人暗中守卫。”两人只好听命离开了。
这整整一天,柳如媚心中都充满了迷惑,这位新来的小主子容颜出尘绝艳,性子却淡雅清冽似水,对下人也毫无骄矜之色,这与她之前打听到的在非离府中长大的大小姐,似乎不太一样。而且她身上有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通透,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事实上,原在另一个世界的昭暮,性格并不是很得人喜欢,易世而处后心境豁然开朗,千年的转复使得重生的水清浅有机会咀嚼累世之慧,也显出了超越这一世的洒脱,回归本真的性子反倒有了无穷的魅力。
水清浅将灯熄了,拿着玉盒坐到床边,一种即将窥探别人秘密的不安和兴奋矛盾地交织着,最终,她还是说服了自己,而且,她也确实想了解这位传奇般的已故水夫人。
今晚正是月中,天空中那轮玉盘大且圆润,色清如流,明亮的光线透过纱缦,室内被月光照的清晰可见。借着圆月和明珠的莹光,水清浅将手边的玉盒缓缓打开,盒中有两件物品随形嵌放在凹槽里。左边一件是支圆润冰透的翡翠手环。即使在这月色下,依然能看出清透欲滴的诱人碧翠,像是一泓碧水被神力冰冻成环,伴着光影闪烁那冰透碧环像有生命般的几欲流动,真是翠中极品仙物附灵。水清浅轻轻抚摸着冰凉清润的玉环爱不释手,鬼使神差的将它套在手上,手环大小与她异常贴合,就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或许也是她与这灵物有缘。
旁边另一物,是一枚约有婴儿手掌大小的圆形琉璃璧,通体呈半透明状,由两种颜色渐变过渡成阴阳无极之象,由于颜色太浅,月色下分辨不很清晰,水清浅将它拿出来暂放在枕下。
在这两物的下方还空有一个凹槽,大小形状看来都和她头上的洛月簪有些相像,水清浅拔下发簪试着放了下去,失去依托的满头青丝飞瀑流泉般在背后铺开。同时,水清浅听到“咔”的一声轻响,玉盒底部上抬,现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放着几封已经开启了的信件。水清浅将信取出,也不急于打开,一并塞到了枕下,打算留到明日再找时间细看。
将发簪取出后玉盒恢复原样放入床下,然后散开两边被勾住的床缦,水清浅躺在松软的床褥中,很快便睡着了。或许是刚换了新的环境,水清浅睡的并不是很沉,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间水清浅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她。努力控制住本能的惊骇,水清浅强迫自己不动。湖心居处于湖中央四面环水,能夜入楼中不惊动外面的护卫,此人的身手必定很高,这样的人若要对她不利,就算她叫了也不一定来得及,现在只能是静观其变。
水清浅将眼睛微微眯出一道缝隙,尽量让呼吸保持缓慢均匀,透过缦帐,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立在床侧,一动不动的望着床上的水清浅。看身量,这人应该是个男子,虽然不能辨别出年纪,但凭感觉应该不老。两个人各怀心事,实际上是对望了有小半个时辰,那黑影一闪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