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瞬间的耽搁,邱大脚的背后已经空空如也,小惠跑了。冯书桥迅速的走到我身边,捧起我的脸伸手用袖子擦拭着流出来的血液,我想到刚才那一会功夫经历的恐惧,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冯书桥立刻站了起来,“不好!”
小刚先就跑了出去,邱大脚脸色浑浑噩噩的,也跟着走了出去。冯书桥一把拉住我,带着我也往隔壁走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他们的儿子小海波睡着的架子床边已经汪了一大摊血,邱大脚先就慌了,颤颤巍巍跑过去抱住孙子就哭,“海波啊!海波!你这是怎么了啊!”小刚也急慌急忙跑了过去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妈抱着自己的儿子。
冯书桥赶过去细细看了一遍,轻声道,“这不是小海波的血,他身上没伤口。”
“哎呀,四珍呢?”小刚往房间四周一扫,一下子就愣了,“这血是四珍的啊!”
邱大脚已经迷糊了,看了看怀里的孙子,呢呢喃喃的说道,“四珍的血……小惠不会放过四珍……是她活该……”邱大脚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冯书桥对小刚喊道,“你快抓一把糯米,再带四根桃枝,旁的来不及了。赶紧到井边去!”
小刚虽然嘴上恨着四珍,但那毕竟是跟自己生活了六七年的老婆,老婆出了事,还是很着急的。立刻照办到了井边。冯书桥指使他在井口的东南西北四方各放了一根桃枝,又撒了一圈糯米,这才道,“掀开木板,四珍肯定被她拖下去了!”
小刚立刻掀开了原本压在井口的板子,急得直跺脚,“怎么下去救四珍啊?”
我因为他妈刚才准备牺牲掉我救他老婆,心里对他的怨恨还没解除,恨恨的说道,“怎么救?腰上拴着绳子自己下去救呗。自己老婆还指望谁给你救。”
井口旁边就摆着一个水桶,水桶上有一根很长的尼龙绳,大概是这家人平时打水用的。小刚二话不说就把那桶解了下来,把绳子往自己腰上一拴,“小冯兄弟,麻烦你帮个忙。”
冯书桥垂下眼帘略顿了顿,我看到井边的糯米和桃枝,明白了他为什么犹豫,连忙说道,“我拉你,书桥他身体不好没什么劲儿。”小刚看了看我,满眼都是不相信,但是救人如救火,四珍在井底那是一秒钟都耽误不得,他只好把绳子的另一头扔到我手上,自己便倒栽葱跳进了水里。
绳子落到底的那股子秤劲儿差点儿没把我也拉下去,好在水有浮力,小刚掉到水里以后,我又轻松了许多。饶是这样,想到马上让我一个人拉小刚和四珍两个人上来,这根本是不可能事件嘛!冯书桥站在糯米圈子外,对着我伸出手,“你把绳头丢给我。”
我一想对啊,这样冯书桥就可以帮忙使劲儿了。有了冯书桥的帮助,我也胆子大多了,对着井底喊道,“找到了吗?能上来了吗?”
井底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丝丝凉意冲了上来,我有些害怕就往后退了退,突然手中的绳子拼命地摆动起来,我回头看着冯书桥,“怎么回事?”
冯书桥没有回答我,已经将手中的绳头一扯,不过几秒钟时间,井里就被吊上来一个湿漉漉的身体,正是小刚,他的怀里还抱着个女人,正是四珍,已经奄奄一息,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脖颈上有一个又长又深的口子,那伤口参差不齐,看样子像是活活用牙咬了再用指甲撕开的一般,正在往外汩汩的流着血。那是颈动脉的位置,血几乎是在往外喷,要不是四珍在水里,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了血人。
小刚刚才在井里估计也是没有发现这个伤口,这时候看到了,吓得连忙用手捂住伤口,奈何那血还是从小刚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淌出来,小刚吓得声音都变了,“救命啊!”
冯书桥拖动手上的绳子,把两人拉出糯米圈外,探了探四珍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下骸,摇了摇头,“没救了。”
小刚瞪大眼睛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放开嗓子大哭起来,“四珍啊!四珍啊!”
冯书桥一把把他拉起来,没想到四珍的尸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都大吃一惊,细看才发现原来小刚把四珍的尸体绑在了自己的腰上。冯书桥三下五除二的把绳子解开,四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像滩烂泥。小刚正准备趴上去哭丧,冯书桥已经呵斥道,“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小惠杀了你老婆,已经是沾了人命见了血的厉鬼了,不除掉你儿子你老娘还有你自己都要死!”
小刚吓得脸色发白,颤巍巍的站起来,许是仲秋的天气已经凉了他身上又湿,他的声音打着哆嗦,“那现在怎么办?”
“小惠现在暂时被封在井里,不过那些桃枝和糯米撑不了多久,你快去屋里,把买回来的红绳用淘米水泡一下,铜镜挂到大门顶上,黑狗血和雄黄混到一起端过来,快!”冯书桥的话虽然急,但是他的表情和语气还是淡淡的,仿佛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样。
小刚看了地上的四珍一眼,还是进屋去了,不愧是木匠手脚灵便,不过几分钟,他就把冯书桥交代的事情办完了。最后他端着掺了雄黄的黑狗血和用淘米水泡过的红绳,瑟瑟发抖的额回到井边。
“把黑狗血洒到井里,小惠就会被冲出来,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她,只要感到眼前有阴风,就迅速伸手抓住,用红绳把她系住。”冯书桥继续吩咐。
小刚有些害怕,“那、那我能抓得住小惠吗?你不是说、说她已经变成厉鬼了吗?是不是六亲不认,会把我也……”
“对,她是六亲不认了。”冯书桥淡然说道,“抓不抓得住全看你自己了,她逃不出那个糯米圈,有铜镜镇着也进不去房子。”
小刚知道一家人的生死都握在他手上,咬咬牙把那碗黑狗血全都倒到了井里。蓦地那井里居然冒出一阵阵白雾,紧接着就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瞬间就有一个湿乎乎的身子跳了出来,看到那些糯米她又缩了回去,只用两只胳膊勾住井口,只露出一只湿乎乎的满头乱发的头,满脸怨恨的看着我们所有人。
还是那张被泡化了的脸。
小刚还没有这么近的看到小惠死时的样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冯书桥道,“还等什么,你都能看到她不是再好不过,只要把红绳系到她身上就可以了。”
小刚回过头看着我们俩,满脸是泪,摇着头道,“是我妹妹啊……”
冯书桥见到这个情形也没了办法,只好低着头叹一口气,我拉了拉他的手,他看着我苦笑一下,耸了耸肩,“这个就没办法了。或许你奶奶有法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屋子里冲出一个瘦瘦矮矮的身影,从小刚手上夺下那根红绳,跑到井边把小惠的脖子一绕,死死的系了一个疙瘩。小惠尖叫一声,那声音太过凄厉甚至像是来自地狱,尖叫过后,不过一瞬间,小惠就消失于无形。井口的石台上至留下红绳的灰烬。
邱大脚看着那堆小小的灰烬,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抽噎着。冯书桥将我拉到身边,紧紧的搂住我的肩头,四珍的死相太惨,我不敢看,便把头埋进了冯书桥的怀里。他的怀里是淡淡的檀香味。
小刚看到是邱大脚把小惠的阴魂打散了,也有些吃惊,用膝盖挪到邱大脚身边,“妈?”邱大脚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妈对不起你啊!”小刚抱住邱大脚,“妈,不怪你。”邱大脚摇摇头,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气,“不……不是四珍……是小海波……”
我和冯书桥一惊,小刚已经蹭的一下蹿起来往屋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