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附和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地扯了将近一个小时,顾盼掏了掏耳朵,刚吁出一口舒畅的气息,就看到玻璃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形直直地逼近,转眼,祁颂唐在她对面的墨绿色塑料椅上落座。
顾盼哀怨地盯着来人,将自动笔笔头的按钮开了有关,关了又开:“祁颂唐,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今生今世,摊上了这两个朋友,怕是老去的时候都不得安生,以前她还挺向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儿子伺候的晚年生活的,这对夫妻,害得她得了惧老症。她要精神损失费,要养老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她和你哭诉了?”祁颂唐的眸色中露出一丝担忧,或许,她并非看上去那么坚强,只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罢了。她,现在是不是躲在被窝里哭得昏天地暗。
顾盼瘪嘴,摇动着食指说:“恰恰相反,她说,要你好看。”
惊讶了半晌,祁颂唐转忧虑为莞尔,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上扬:“那很好。”他的小乌龟终于要伸出脖子咬人了。谁都不知道,如果她再一次因为他的伤害而哭泣,他会溃不成军,什么迟正天,什么家族恩怨,他都弃之不顾,唯一要的就是有她在伴的地老天荒。
还好,回忆不会再让他担心。
收起忧思之后,祁颂唐才问出了心中埋藏的疑问:“许立中是谁,顾盼?”纵然和自己说,和宋锦时说,等她找到新的保护伞之后他就会放掉手中紧拽的线,内心却诚实地可怕,听到她略去了姓氏,俏皮地呼唤着电话里的男人,他嫉妒地发狂。
“许——立——中,”顾盼一字一字地念给脑袋里的记忆储存库听,这个名字,她一定听过,揉着脑门回忆了少顷,她一拍大腿回答,“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她的同行,也是个漫画家,长得不比你差。”
最后一句才是重中之重,她期待地看到祁某人的脸色黑了一黑。果然,男人也是要靠激的,不然,他总以为自己可以稳坐宝座等女人主动贴上来。
“那他是不是有个孩子?”祁颂唐语带冷意。
“有啊,他有个女儿小名小豆芽,长的超级可爱的!”小豆芽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是宋煜文小朋友未来的老婆,是她未来的儿媳妇,顾盼想到这里,丝毫不理会快要凝结成霜的空气,顾自乐得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行,我得让我儿子加把劲,把这个小美人胚子拐到手。”
“她今年几岁?”在来时的路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她说将他们的孩子打掉了,可是她肚子上明显是一条剖宫产留下的疤痕,祁颂唐险些被回忆逼真的表情所欺骗,他的孩子很有可能还在,如果是那样的话……
“比我们家宋煜文小三四岁,”顾盼歪着头艰难地做了个一位数减一位数的算式,“三岁左右吧,对,差不多是这个年龄。”说到此处,她迟钝地记起了祁颂唐似乎问过她同一个问题,地点是在机场,时间是回忆归国的那一天,她猛然一惊,脱口问道:“你不会怀疑?”小豆芽是你的女儿吧。
祁颂唐的眼睛里晃过一点不具名的光亮。
顾盼的脑海里盘旋着他转身离开时的迫切,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现在有两个假设:假设一,小豆芽是许立中的女儿,许立中是回忆的朋友,那她的儿子追的就是她朋友的朋友的女儿;假设二,小豆芽是祁颂唐的女儿,祁颂唐是她顾盼的朋友,那她的儿子追的就是她朋友的女儿。粗粗一比较,后者的关系好像更近一层,有利于近水楼台先得月,顾盼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为了儿子能顺利地追到媳妇,她还是支持祁颂唐吧。
积极地给他拨了个电话:“你要是需要小豆芽的头发丝什么的去做DNA,尽管找我,我尽量帮你。”现在这时候不站好队,将来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她要先表明立场。
“不用。”车子经过上午的路段,祁颂唐又看到了那家首饰店,稍一思考,他说,“不过,我倒真有个忙要你帮。”
“你说!”顾盼爽快地答应下来。
“借我一笔钱。”祁颂唐在转弯口调转了车头,望着斜前方的珠宝首饰店发愣。
“不会吧,你缺钱,你们医生不是拿回扣拿的挺多的嘛,”顾盼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掰扯了好久,见对面的人一语不发,她才停了下来,说,“好,我借你。”
……
祁颂唐又坐了好一会儿,终是吁叹出一口长气,折回了店里。
店员还是方才那位,见到他时一眼便记起,是来转卖过婚戒的顾客。莫非,他又返回,是后悔了?她走过去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来买回那对戒指。”祁颂唐开门见山,她舍得,他却舍不下。
“额……好,”猜得没错,人家就是后悔了,肯定是要拿着戒指回去和老婆道歉了,绝世好男人啊,现如今,肯主动低头认错的都快绝种了,店员从二手的首饰柜里取出那一对戒指,原封不动地装进盒子,“先生,祝您和您的妻子早日和好。”
“上面的红线呢?”戒指折射出银色的光芒,晃了晃他的眼睛,祁颂唐这才发觉,戒指上原先缠绕着的红线不见了。母亲冷氏说过,它寓意着吉祥如意,却不见了。
“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店员看着对方,却发现后者陷入深思,似乎没有听见,“先生!”她又加重声音叫道。
祁颂唐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就相信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寓意之说,回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我以为您不会再买回去,就把红线拆掉了,毕竟,我们需要将其陈列到柜台上售卖。”老气的红色会影响销售,她赔笑着编出一番巧妙的话,“先生,其实拆掉也好,预示着您和妻子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谢谢。”祁颂唐递过信用卡。摸着戒指盒里小一圈的戒指,他浅浅地笑了笑,神情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