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哎哟!”荫蔽的林子里,昏暗的光线模糊托出一个蜷缩的人形,使得毫无防备的季嫣然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坐在地上。
惊吓过后,紧张与担心便涌了上来,季嫣然连忙走上前查看。只见那个身影长手长脚,身形高大,看上去是一名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发覆面,辨不清面容,亦瞧不出生死。
“千万别是死了。”季嫣然一只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一只手扶着周围的树干,踩着硌脚不平的地面走过去。
来到那人身边,季嫣然蹲下了身,伸出手指掐向他的手臂。但觉一掐之下,肌肉软而不僵,顿时松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季嫣然的胆子大了起来,伸手撩开男子的长发,凑过去看他的脸。才一看清,立即尖叫一声,“扑通”坐倒在地上。
“妈呀!”季嫣然瞠目结舌地坐在地上,良久才吐出两个字:“真吓人!”
激烈跳动的心声,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季嫣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探头过去又瞅了一眼。随即,一脸纠结地别过头。太吓人了,根本没法看。
“真可怜,也不知他醒了以后……”季嫣然有了前两眼的打底,这会儿胆子已经练出来了,又扭脸看过去。只见男子的脸上不是血就是泡,没有一块好皮,不知是受了什么伤所致。
“不知是什么人?”季嫣然架起男子往林子外走去,心中好是怜悯。好端端的一个人,脸却伤成这样子,醒来后也不知该多难过?
出了林子,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季嫣然刻意避过男子的脸,只去打量男子的穿戴打扮。只见他身上穿着上好的绸缎,腰间系着银纹装饰的锦带,上面甚至嵌着几块鸽蛋大小的美玉。
真奢侈,季嫣然不由咋舌。心中更加好奇起来,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霎时间,季嫣然的脑中浮现出一段“大家公子争夺家产失败,被追杀逃亡”,“大家公子不幸遇匪,被劫财劫色,宁死不屈”,“大家公子苦恋未果,绝望之下自毁容貌,钻进山林,孤独求死”的剧情来。
倘若是后者,季嫣然救了他,只怕不仅不会被感激,反而有可能被怨恨。不过,季嫣然不怕——年纪轻轻便如此颓废,可不是好男儿所为。等他醒了,她便跟他谈谈心,告诉他消极的恋爱观是要不得的。
一路架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人回了家,季嫣然推开篱笆门走进去,只见院子里十分寂静,便开口叫道:“有人吗?谁在家里?”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武玛瑙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娘下田去了,那三个人吃完饭就进城了,你喊人干什么?”
不一会儿,武玛瑙“噔噔”跑了出来,捂着一头编了一半的小辫子,看清季嫣然的情形,顿时瞪圆了眼睛:“季嫣然,你捡了个‘人’回来?”
“玛瑙,过来搭把手,他太沉了,帮我把他扶屋里去。”季嫣然气喘吁吁道。
不是她太没用,而是这具身体太瘦弱了。早上虽然吃了两个馒头,但是底子不好,季嫣然空有干劲却没力气。
武玛瑙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两步,一脸嫌弃地看着男子身上沾的灰扑扑的泥土,说道:“我们家养你一个就够吃力了,你还捡个男人回来,你自己养啊?”
待走近了,看清男子低垂的脸,立即惊叫起来,掉头就跑:“季嫣然!我当你捡个什么好人回来呢!原来是个丑八怪!你有病吧?你自己扶进去,我没空!”
季嫣然眼见武玛瑙扭头跑回屋里,无奈只好憋起一口气,独自将男子架到自己屋里。
把床上的被褥卷到一边,露出光秃秃的木板,季嫣然扶着男子躺上去——嗐,他身上脏成这屎样,她救了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可不想再搭上一套被褥。
喘着粗气,季嫣然站在一边打量男子。但见他浑身虽然狼狈,倒是没有受伤的样子。
不知他身上有没有暗伤?季嫣然喘匀了气,开始着手剥他的衣裳。男子昏迷着,倒是乖顺。不一会儿,季嫣然便剥掉他脏兮兮的外袍,露出雪白里衣。
季嫣然将他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只见他身上均是好端端的,除了露在外面的脸孔、脖子、双手之外,其他地方并不见伤痕。
可怜见的,伤哪里不好,偏偏伤了脸?
季嫣然同情地摇了摇头,走出去倒了碗水,进来后坐在床边,掰开他干裂的嘴唇,一点点耐心喂进去。又拧了湿毛巾,小心地擦他的伤口。
“玛瑙,你在家看家,我去请胡大夫。”季嫣然朝正屋喊了一嗓子,便朝外走去。
武玛瑙立刻叉腰出现在门口,瞪起眼睛吼道:“季嫣然,你有钱吗,请什么大夫?”
本来想骂:“季嫣然,你想死啊?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捡个人回来不够,还要请大夫?”然而记起昨晚吃的那块鸡胸脯肉,武玛瑙微微有些气短。别人都没得吃,单单叫她吃了一块……于是,那句“你想死啊”,便被她咽了回去。
季嫣然转过身来,冲她眨了眨眼:“放心,姐姐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