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越国京城,烟柳巷。
华灯初上,正是烟柳巷最热闹的时刻。
曾经盛极一时的醉红楼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倒是成全了其他几家青楼。
这不,首当其冲受益的,便是这家“如嫣阁”。
名字取得好,老板娘的人也漂亮。
据说,这老板娘是这两年才来京城的西南人士。
不同与中原地区的古板守旧。
这位老板娘,可是独出心裁,总爱推出些稀奇古怪的异域东西,来给大家开眼界。
就连这阁里的姑娘们,也是清一水的异域风情。
吊足了京城高官大户富商们的各种胃口。
这不,你瞧。
门口站着的几个衣着暴露,娇笑的女子。
便是一身异域打扮,花白的小蛮腰,高耸的酥胸翘挺得小臀。
华丽的金银首饰,很是惹眼哦。
进入阁内,美女如云,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皆是极尽坦胸露乳,重口味的风格很难让现下的平民子弟所能接受。
同样,价格也并非京中其他阁中的普通头牌女子所能比拟。
细看身边,或坐或立的男子,皆是锦衣华服,或是气度不凡。
阁内正中的舞台上,丝纱随风轻摆。
有西南边地的笛声合着鼓点陪奏音乐,再加上丁玲的铃铛声。
台上,帘幕后面是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
披散着长发,一丝不挂的身上只裹了一条红色的缎纱。
脚腕手腕,腰和脖子上都带了银色的环子,环子上缀着小银铃。
合着鼓点,扭着柔软的身子,像一条蛇一样。
那些小银铃在女子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叮铃作响。
这便是西南地区的蛇舞。
极尽诱惑姿态,看的台下的人们口角流涎,目光呆滞。
台下,隐秘的角落里。
衣着略显暴露的老板娘很为难地拿着扇子遮着浓妆艳抹的脸,站在一边。
在她身边,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正低声跟她求着什么。
“瑞妈妈,楠姑娘今晚无论如何要来陪我们周常侍。否则,我家大人怪罪下来,可不是你能单带得起的。”
男子清了清嗓子,面色冷峻滴威胁道。
“公子啊,不是我不同意啊。这楠姑娘今晚要陪孙大人,您看这……也不能让我这做妈妈的。为难不是?”
瑞妈妈一脸谄媚,一双眼睛骨碌着,却谨慎含糊。
男子一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我可不好说。我家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真要有什么闪失,我也没办法。咱们下头的,还是要听上头的吩咐,不是?”
“额……呵呵……公子说笑了。这实在是很为难啊。人家孙大人,可是下了五百两的定金,你看着……我……这。”
瑞妈妈很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大厅里的人,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什么似的。
“原来妈妈担心的是钱啊?那好说,我们出一千两……”
一听,这瑞妈妈竟然是差在了钱上,男子会心地笑了。
这时,猛然身边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
“不就是周常侍嘛,今晚我去陪。”
瑞妈妈和男子一起回头,却见此时表演已经结束了,这身裹一条红缎纱的女子已经走台下来。
听见这里在小声争论,就走了过来。
一看见这所谓的楠姑娘,争论着的男子突然脸色一红,不敢再说话。
在美女面前,羞涩了还是羞射了呢?
瑞妈妈一听,大喜过望,摆着大腿,连忙招呼身边的丫鬟:
“快去,扶姑娘回房,还不赶紧招呼周大人楼上请啊!”
楠姑娘低头一笑,转身离开。
此时,戌时整。
嫣然阁,三楼的屋顶上。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只黑色巨鸟,翩然而至中间位置。
站稳后,立刻灵巧地匍匐下来。
露在面纱外两只眼睛扫视了一下身边情况。
很好,没人发现。
随后,摸出匕首,撬开面前的一片瓦。
露出一个大洞,透过洞,细细观察下面的情况。
下面是一间卧房。
设施精良考究,看样子是间上房的模样。
此时房中安静得很,只有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
背着手,正在屋子里处于暴走状态。
怒气冲冲骂骂咧咧走来走去,身边还站着一个垂手而立的小丫鬟。
“说好的,楠姑娘今天陪我。应该带我去楠姑娘的卧房才对,怎么带我来这个鬼地方?”
这位男子怒气冲天,对着小丫鬟就是一阵怒吼。
“大人息怒,我家妈妈说,今晚楠姑娘要陪周大人。周大人已经去了楠姑娘卧房,只能……只能委屈您在这里……”
小丫鬟低头,唯唯诺诺地应答。
“放屁!把你们妈妈给我喊来!”
男子怒吼着,抬手把小丫鬟推出房间。
小丫鬟低着头,舒出了一口气,关上了门,不吭一声走开了。
……
如嫣阁,后院。
东边的一排,是姑娘们的卧房。
其中一个房间内,楠姑娘身着刚才上台时的衣服,正安静地立在窗边,把桌上的一个大沙漏倒置过来。
她身后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正站着一个黑衣人。
楠姑娘晶亮的眼睛瞥了瞥外面墙角站着偷听的另一个黑衣人,轻轻地对屋内的黑衣人道:
“你被人跟踪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楠姑娘,周大人来了,还不快出来接客。”
敲门的正是是鸨母瑞妈妈,她带来了周大人。
楠姑娘回头,瞪了黑衣人一眼,随手一指床下。
娇滴滴应了一声,便起身去开门。
……
一刻钟前,屋顶上。
如嫣阁三楼屋顶屋顶上趴着的黑衣人眨了眨眼睛。
抬手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言自语:
“糟了,计划有变。看来是谁又走露了风声……”
低头考虑了片刻,男子转了转眼珠,起身,风一样向东边的姑娘们卧房一边飘去。
简单确定了楠姑娘的卧房位置。
黑衣男子站定,悄悄滴俯下身,再次用匕首翘起瓦片,向下看去。
这一看,他自己后悔得想要抽自己几个耳光。
下面的确是卧房。
下面也的确是周常侍周大人与那名妓楠姑娘所在的卧房。
只是场景似乎不太对。
此时,正对着瓦片下面,是一张大床。
一张毫无遮拦,华丽丽的大床。
带着床柱,原本看似华丽其实廉价的纱帐全都被撤了下来,扔在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挂一条条绳索和绑带。
就在这样的华丽大床上。
景色非常壮观,非常刺眼,非常旖旎。
周常侍,此时,忙碌的很。
但头上的发髻却丝毫不乱,还能看得出,此时跟穿着衣服的时候一个样子。
不过,在朝堂上作为一个文官的周常侍,应该很少会干力气活。
其实,如果黑衣人再早片刻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将是另一个场景。
然而此时,夜色正好,华灯初上。
有宽衣解带,娇笑着开始一天工作的青楼姑娘。
有媚态横生,忘乎所以挥金消遣的的高官显贵。
有卑躬屈膝,躲在床下来不及走掉的报信暗桩。
有静卧寒蝉,安静地守在屋顶之上的屋顶杀手。
有严以待命,墙外偷听着一切动向的眼线探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暗中,一场无声的较量,静静地对峙着。
一切都安静地进行着,耳边,是那青楼姑娘轻声哼起的旋律。
这个旋律,据说是乾甄国南部的一个渔村的打鱼小调,娇嗔粘腻,引得各位头牌姑娘们争相效仿。
女子哼起的歌声,掩盖了屋顶漏瓦灌进来的呼呼风声。
也掩盖了墙外久站,轻轻抖腿的窸窸窣窣。
更掩盖了床底下还窝了个大活人粗声喘的气。
最惨的便是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尴尬地保持着姿势,却又不得不看向屋内的情况。
大概是这黑衣男子真的没见过,或者说也没尝试过人事。
此刻看着下面两人的情景,早已双眼血红。
双手死抠着瓦片,浑身也颤抖了起来。
只听“咔”的一声,瓦片被抠碎了。
黑衣人勉强定了定心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勉强定住了自己的心神。
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自己如鼓的心跳。
终于在视觉听觉双重冲击下,黑衣人仓皇离开。
在其跳下屋檐的刹那,黑色衣角掀开。
露出腰间一朵耀眼的血色蔷薇。
蔷薇花。
是蔷薇楼的人。
墙外,安静守着的人立刻警觉,转身离开。
突然。
房内的青楼姑娘于迷乱的情绪里突然抬起头。
眼神清明而又冷静。
她细细地看了看屋顶缺了片瓦的地方。
只看见夜色中的天空,好一片星光灿烂。
随后,嘴角抿一个冷笑。
亥时已过。
……
第二天,越国京城,龙威殿上。
周常侍一本上奏,刺史田大人贪污赈灾粮款一案。
并附上周边大臣的证明书和大量人证物证。
圣上震怒,当堂雷霆之速将其拖下大殿,打入天牢。
一个忠心于皇帝的肱骨之臣,就这样被诬陷削了官职,送进了天牢。
市井之中说起此事,茶余饭后令人不胜唏嘘。
……
傍晚时分。
衣衫清凉的楠姑娘独自一人坐在卧房里安静地梳着头发。
依旧是昨晚登台时的那身烈焰的红衣,依旧是包不住身体的轮廓风格。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侧影打在一边的屏风上,剪影,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女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