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那名男子不怒反笑,盯着宁木槿驰去的方向,锐利的双眸染上浓厚的兴味。
嚣城西北角的赌坊。
宁木槿合伞走了进去,里面乌烟瘴气,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男人的体臭、女人廉价的胭脂味、发酸的酒味,宁木槿不由得紧拧眉心。
深深地憋住呼吸,宁木槿站在门口,目光朝赌坊扫了一圈,最终在东南角落的一名中年络腮胡男人身上。
凝视片刻,宁木槿朝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了进去。
赌徒们的吆喝不断贯穿在耳际。
“大!”
“小……”
“小……开小!”
他们的声音竭尽所能地发自喉咙,仿佛只要把嗓子吼破,就能如愿得到自己所要的点数一般。然众人之中,唯有宁木槿所找的那名中年络腮男是安静的。
阴沉的一张脸,虽因满腮胡渣而显得潦倒,但是那双灼灼之眼却显得精亮有神,与整间赌坊的沉沦气息,倒显得格格不入。
见宁木槿朝他走来,那络腮男沉静地瞥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的来意般,忽然踢了桌脚,笑骂道:“他爷的!又输了。小哥,只要你帮我还了赌钱,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宁木槿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斜睨了一眼桌面上的账册一眼,看见本子上记着“洛啸——一百三十二两八钱”,伸手从袖里中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她冷声道:“一千两,其余的让赌坊佘着,日后你若输了,就让赌坊从里面扣。”
“真是好命啊!”
“不知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
“这么好,若有人替我还个两百两我就知足咯……”
周围的人见有一位年轻公子哥如此慷慨为这不知名的落魄男人还债,不禁一旁羡慕地议论起来。
络腮男人的表现并不兴奋,他只是淡定地接受了宁木槿的援助,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子,拂拂衣袍走了出去。
宁木槿紧紧地跟了上去。
此时,外面的雨比方才的更大,风也更狂,门帘微微一掀,风雨夹杂猛猛灌了进来,宁木槿下意识地用衣袖遮起。
“你是来问宁军印的事吧!丫头!”风雨中,络腮男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慢吞吞的语速忽高忽低,让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宁木槿放下袖子,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问道:“洛叔,你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也是宁军的领袖之一,为何要让自己沉沦至此?”
那被宁木槿叫做洛叔的男子没有理会宁木槿的问话,缓缓地继续前行,双手抱臂在雨里悠哉自乐,任由大雨扑面而落,仿佛闲庭信步。
“你爹……那样的豪雄,不该以那样的死亡结束他的一生!冤!木槿,你若能找到宁军印,我就跟你回去!夏宇斐那老贼,我有一天定要将他手刃。”他忽然仰天说道,声音悲愤有力,似乎借着漫天的雨水发泄他久压心底的愤慨,脸上的水花让人分不清是雨或泪。
宁木槿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幽道:“洛叔……”
“宁军印不在我这……不过,不久前,我们的兄弟曾在垓州风华楼一个舞姬的袖帕上,见过宁军印的图案,能绣出印图,必然是见过宁军印,你循着这条线索去就能找到了。”络腮男突然转身,沉重地对宁木槿说道,“木槿,原谅洛叔不能帮你太多,要我们这帮兄弟回归宁军,为皇帝效命,寻回宁军印是我们对你的考验。没找到宁军印,你便不要再来找我。”
语毕,络腮男大步离去,独自留下宁木槿,默然站在风雨之中,蹙眉不语。
风华楼……何时多了个见过宁军印的舞姬……
脑中蓦地联想到离然,宁木槿的心倏然一紧,良久,她丢开手中的竹伞,失魂落魄般地淋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