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太医开的药,皇甫玥撑不住药性,昏睡过去。
待再次醒来,天色已经仍旧是大亮的,皇甫玥掀开身上的锦被,刚起身,一个太监端着粥进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甫玥哑声问。
那太监快步过来,将粥搁在一旁的小桌上,回答:“回四皇子,刚过午时。”
皱了皱眉,“我睡了一日?”
那太监脸色变了变。
皇甫玥察觉到不对,他沉声问:“有什么不对?”
“殿下,您都睡了两日了。”那太监知道此时不说,以殿下的聪明,不用多久也会自己知道。
皇甫玥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眯着眼,问:“两日?”
“本殿记得以往从不曾有过昏睡两日的经历。”皇甫玥神情冷凝,心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四皇子已经不常发怒了,但是他的每一个表情身边的人都有研究,那太监知道四皇子这是不高兴了,他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梁太医说是您的身体这次损耗的太大,需要卧床休息,皇上便,便——”
那太监不敢再说。
皇甫玥接口:“便给我下了药,好让我多休息两日?”
那太监头越发的低垂了。
哼了一声,皇甫玥系好腰带,抬脚朝殿外走,那太监在身后急忙喊:“殿下,这粥是贤妃娘娘专门吩咐厨房做的,说是等您醒来之后用。”
回应他的是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两盏茶功夫后,奉宁殿外,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小声禀告:“陛下,四皇子在殿外求见。”
搁下御笔,皇甫崇挑眉,语气不明:“总算是来了,宣吧。”
恐怕今儿他不见,那小子能在外头一直等着。
连着躺了两日,滴水未进,又从贤妃的玉荷殿徒步走到皇上办公的奉宁殿,皇甫玥早失了力气,面无血色,嘴唇干裂。
听到宣召,皇甫玥晃了晃脑袋,尽量稳住自己的步伐。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皇甫玥跪下御案下,声音倒是听不出丝毫虚弱。
上首的皇甫崇见此,并未立即叫他起身,而是质问:“那丫头就如此值得你不顾身体过来见朕?”
“父皇,儿臣此番遭遇并不关她的事。”皇甫玥头也不抬地回。
皇甫崇冷笑一声,反问:“玥儿,你什么性子父皇很清楚,以往死在你手里的不止一两条性命,也没见着你眨眨眼,朕倒是好奇了,这丫头到底有什么好?只因为她能碰触到你?”
心脏被刺痛一下,皇甫玥额头冷汗密密朝外冒,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回道:“求父皇放过龚泽襄。”
嘭——
皇甫崇一时郁燥,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长案上,骂道:“混账!”
殿内唯一在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慌忙跪下,“皇上息怒!”
“求父皇放过龚泽襄。”仿佛并未感觉到皇甫崇的怒火,皇甫玥继续说。
“一个不过一面的丫头,竟比照顾你这许多年的父皇都重要吗?皇甫玥,你真真是让朕失望,身为皇子,却为区区一个丫头劳神伤心,你好,很好!”皇甫崇越想越气,随手抓着眼前的端砚,砸了过去。
利风挂来,皇甫玥身体本能地动弹一下,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定住,他抬头,面无表情看着飞来的端砚。
咚的一声闷响,四方形的端砚尖端恰好砸在皇甫玥的额角。
皇甫崇瞳孔缩了一下,身体也跟着坐正,然,他是皇上,皇上没有错的时候,皇甫崇转开脸,不看皇甫玥额头越流越多的鲜红,说:“朕是一国之君,向来是一言九鼎,之前说过会放过那丫头,就自然会放过,玥儿,朕的决定容不得别人质疑,你可知晓?”
鲜红冲刷了眼睛,让他漆黑的瞳眸变成了血红,皇甫玥仍旧直直跪着,他声音平稳“求父皇放过龚泽襄。”
还是这一句。
原本有些心虚的皇甫崇被这么一问再问,那点不适顿时被抛之脑后,他额头青筋直跳,有心再惩罚一番,不过皇甫玥已经摇摇欲坠,皇甫崇指着他喊道:“你给朕滚!朕不想再见到你。”
“求——”皇甫玥麻木地即将再出口。
皇甫崇截断他的话,冷声威胁:“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即下令处死那丫头。”
皇甫玥顿住,而后缓缓起身,声音低了下来:“儿臣告退。”
缓缓转身离开。
皇甫崇视线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那几滴刺目的鲜红上,冷哼一声,问:“看来朕到底是高看了这孩子。”
这奉宁殿内除了皇上,只剩下仍旧跪在地上的太监总管徐力,伺候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徐力知道皇上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回答,他脑袋几乎触到了地板上。
扫了一眼徐力谦卑的姿态,皇甫崇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起来吧。”
“谢皇上。”
小跑着去将端砚捡了起来,见皇上脸色再好了些,徐力才轻声说:“皇上,这四皇子自小一直孤单,许是难得遇到一个可以放心相处的人,心软也是情有可原,四皇子到底是个孩子,等时间久了,也就忘了这一茬了。”
“哼,但愿你说的对,不过这孩子到底是长情了些,这是身为皇家人的大忌。”
涉及到这些皇家秘辛,徐力没敢再接口,他将茶双手递到皇甫崇面前,笑道:“皇上,这是今岁新上贡的君山银叶,皇上您尝尝。”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皇甫崇放下茶杯,眯着眼睛,掩盖住眼底的残冷,说:“也罢,朕答应了玥儿,也会兑现龚长和之前的遗愿,饶那丫头一命,就今日吧,去将药给那丫头喂下去。”
“是,奴才遵命。”徐力轻脚退了下去。
等出了奉宁殿,视线落在东南方,摇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
这边皇甫崇的决定暂且无人知晓,而此刻的皇甫玥已经满眼昏花,他随意擦了一把眼睛,等视线清晰了些,才继续朝玉荷殿走去。
在经过一座假山旁边时,耳边传来两道议论声。
“好可怜,一家一百三十七口全部被斩,据说菜市街被血染红了几十里,像是下了血雨一样。”一道声音带着惊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