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冷下声音:“南宫瑾,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知道,儿臣回去一定面壁思过。”南宫瑾暗地里已然咬牙切齿,面上却是温润笑容。
“哼,现下最重要的是颜竹黎的解毒!要你面壁思过何用!”皇帝哼了一声,“治好她便罢,若治不好,你这辈子就娶了她!”
众人一愣。南宫瑾心中却是大喜。
若是旁人,这话听上去是惩罚,但若是阿黎,他心甘情愿。
“谢父皇,不管好与不好,儿臣都想娶阿黎!”他顺势说道。
皇帝还未说话,一道白影“刷”一下闪过,只见颜竹黎素手一掀,便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自宫女手中夺过来,撕个粉碎,扔在脚底下踩住,昂然抬起头来。
抗议!无声的抗议!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嫁给南宫瑾!
皇帝也被她这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了。
看着少女那自信飞扬的脸庞,他突然觉得心中很闷,当年那人也是这样,就算与他青梅竹马,也誓不嫁与他!
“朕,允了你们的婚事!”鬼使神差,皇帝阴森森地吐出一句。
“皇上!”
“皇上!”
一时间,场上响起几声惊呼。
透过刚才的举动,颜家人都明白阿黎不愿嫁给南宫瑾。
“既然青梅竹马,又有同心锁为证,朕赐你们婚姻也不为过!”皇帝把弄了下两块同心锁,递给一旁侍从。
青梅竹马么?那怎么可以背叛!当年,花铃已经叛过他一次,他女儿,绝不可以再叛他们南宫家!
一片喧哗声中,猛然的厉声盖过一切:“本王不同意!”
楚冷夜俊朗的五官冷沉如铁,高大的身姿横身站在阶前,脸色冷酷如冰,冷声说道。
殿中,一时静寂无声。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得呼吸都在发抖。
只有楚冷夜,只有他,永远敢这么跟皇上直言不讳!也只有颜竹黎,只有她,敢在皇帝面前表示强烈的抗议!这两个人,还真是……般配!
早知会有这么一出,皇帝仍然脸色一僵,薄唇吐出冰凉的字眼:“朕已决定!”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楚冷夜立在阶前,身姿挺拔,伟岸的身材裹在一袭黑色大麾内,格外庄肃。
群臣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见那熟悉的淡漠声音多了一丝动容,只见他一掀长袍,缓缓跪了下去。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结,谁也不敢大口呼吸辂。
臣子给皇帝下跪,这是极平常的事。可不知何年何月,楚冷夜在战场凯旋归来,皇帝便免了他一般场合的跪拜之礼。
而今天,他不仅跪下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所有人都微张嘴看着他,一时难以接受娉。
如果说楚冷夜喜欢颜竹黎他们可以相信,但现在,已经不止是相信两字可以形容的了……皇帝也颇是惊怔,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苍利的双眸紧盯着他,不语。
楚冷夜的头仰得高高的,再一次说道:“皇上,请您收回成命!颜竹黎,是臣要的人,不管是谁,臣都不会让!”
南宫瑾也为这一幕惊到了。
他只道楚冷夜对颜竹黎不过是感兴趣而已,却压根儿没想到他竟敢为了阿黎和皇帝叫板!
愣了会儿,他冷声叫道:“楚冷夜,本王和阿黎两小无猜,横刀夺爱的是你!阿黎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让’!”
楚冷夜冷笑一声,眼光注意到南宫瑾手中紧攥着的同心锁,一股肃杀之意在眸中划过,如冷风过境,殿内温度赫然下降。
“请皇上收回成命!”
慕国公一撩长袍,领着慕家上上下下,跪在楚冷夜身侧,一齐高声叫道。
皇帝见到这阵势,脸色“刷”一下沉了下去,站起身,眼角勾起怒意,一字一字问道:“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难道慕家的女儿,竟然配不上朕的儿子?我天洛皇室,你们慕家竟然看不上?”
阴冷的话语有力地传了出去,回响在殿中每个人的耳畔,如起惊雷。
听在那些老臣的耳里,皇帝说的似乎并不是颜竹黎与南宫瑾,倒像是当年的慕月铃与皇帝自己了!
他们不由得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颜竹黎嘴角生出一抹轻蔑的笑,转瞬即逝。
她没有跪,也没有求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墨发低垂,神情若水,气质犹如白莲般清雅淡泊,芬芳自溢。
“颜竹黎,你怎么说?!”皇帝见到她那恬静不惊的模样,怒从心起,立刻吼了一声。
楚冷夜眉头一皱,快速回头,声音柔和:“阿黎别怕。”
颜竹黎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于他所有的行动没有任何表示,眸光,扫过皇帝的脸,浅浅垂落。
“朕问你话呢!”皇帝勃然大怒,单手猛一下拍在桌案上,无辜的茶盏跳起溅飞,“啪啦”一声,碎成无数片,热水四溢。
颜竹黎不急不燥,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又点点头,很是一副不知错在哪的模样。
皇帝想起她不能说话,心中更加堵塞,厉声问:“是楚冷夜,还是南宫瑾?楚冷夜是吗?你想嫁给他?”
他在问这话时,锐利的眸光内明显划过一丝精光。
楚冷夜紧张地看着颜竹黎。
颜竹黎给予的答复却是摇了摇头。
楚冷夜的心刹那间坠到了谷底,有如被整块寒冰裹住,毫无一丝暖气了。这一下,连皇帝都吃了一惊,她不是应该点头的吗?
他已经算计好了,只要她敢点头,那么水性扬花、背叛南宫瑾的罪名就给她扣下来!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
“那么,你是想嫁给南宫瑾了?”皇帝又是伸手一指。
颜竹黎再次摇头。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冷冷斥道。
颜竹黎不急不徐地行至画柱旁,在宣纸上写下一句话:“我的婚姻我做主。”
此语一出,当堂哗然!
“放肆,哪有婚姻自己做主的,颜竹黎,你想得倒美!”皇帝讥诮地勾起唇,“朕告诉你,不可能!你和南宫瑾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改天,朕再给慕家送去提亲礼!”
他说完,生怕楚冷夜会再说什么,做什么,转身便匆匆进内殿了。
堂上跪着的南宫瑾,立时觉得浑身一舒,转头看向慕国公,不由微微一笑:“国公爷,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爱乌及乌,慕国公更不例外。他知道颜竹黎不喜欢南宫瑾,所以自己看他,也有着种种不满意之处,脸色微沉,不置可否。
南宫瑾又看向楚冷夜,眼角漾起一丝得意,淡淡地说道:“摄政王,您可一定要来参加本王和阿黎的婚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收起得意姿态的南宫瑾大惊失色,本能地朝后躲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手腕一痛,他顿觉右手没了知觉,身子被强大的冷风直接吹出几米远,踉踉跄跄站住。
掌中,那两把同心锁已然不知所踪。
“好浪漫的同心锁!”楚冷夜正站在南宫瑾适才所站的位置,右手,轻轻摩挲着锁上刻起的凸起,声音充满了危险。
“你想干什么?”南宫瑾看到他捏着锁,心不由一沉。
纳满宾客的金华殿,在这一刻,静寂无声,恍若无人。
唯有夜明珠,白森森的光芒照在楚冷夜那张冷得渗人的脸庞上。
“非君不嫁,非尔不娶?”楚冷夜阴冷地说道,右手猛然往地下一掼。
南宫瑾身形如箭,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那两把同心锁,可是他与阿黎从前的唯一见证!
然而,晚了。
“啪嗒!”剧烈的响声后,地上再无两柄铜制锁的影子,只看得见无数碎片躺在地上,折射着苍白的灯光。
那可是铜锁呵!
金属铜,刀割不断,火融不化,却就被楚冷夜这随意一手给砸得稀巴烂,可见他手上功夫到底有多强!
南宫瑾眼睁睁看着同心锁被毁,想到他和阿黎的记忆也彻底断掉,心痛疾首!怒向胆边生,厉声喝道:“楚冷夜,你竟敢砸了铜锁,这可是本王与阿黎爱情的见证!”
楚冷夜哪里理会他,只是冷笑一声,眸光无比凌厉。颜竹黎面色沉静,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似乎并未为此事所动容,只是一一将慕国公等人扶起,拉着震惊的他们离殿而去。
外间,天寒地冻,晚风呼呼地刮着,割破行人娇嫩的面颊。颜竹黎接过榕柳递来的手炉,钻进马车。
马车驶出宫门,大约在几百米的地方,车帘掀起,一道黑影夹杂着寒风卷了进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颜竹黎面无表情,榕柳则是默默地躲在拐角,大气也不出一声。
她对自家小姐与楚冷夜的关系也有了隐约的明白。
楚冷夜坐在马车另一头,五官俊郎的脸庞上,还带着适才在宫殿内傲然不可一世的猖狂。
“你误会我了,我送韩依晨进宫只是希望能送她嫁出去,好不来祸害你……”楚冷夜低低一叹。
颜竹黎并没有听完他的话,而是自顾自掀开车帘,径直走了出去,坐在老李身侧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