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黎冷笑出声。
她倒是算计得好,只怕已经认为自己和南宫瑾发生过什么了,绝不敢说出来,而她呢,找的证人居然是楚冷夜!是……楚冷夜!
她的冷笑在宽阔沉寂、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楚冷夜闻言,眉眼一冷。
这毒药在韩依晨手上,而被颜竹黎所服,自己却在那个关头陪在韩依晨身边……想到这,他的心不由提到了嗓眼。
难怪阿黎刚才待他的态度……又恨又痛,楚冷夜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
原来,这一切就是一场阴谋!
南宫黎,他到底是个参与者还是个旁观者?
想不下去了,楚冷夜冷声开口:“本王之所以会送韩小姐进宫,无非她找到本王,说今晚将与祁王爷订婚,让本王送她去金华殿,旧事便会忘个彻底,本王担心她对阿黎怀恨在心,所以,答应了她。没想到……”
纵然相信自己,相信颜竹黎,可出了上次新房内的事后,楚冷夜便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件事,听韩依晨一说,便同意将她送到南宫黎身边。
在路上听南宫瑾说阿黎进宫了,他想着离金华殿只有数步,阿黎身边又有幽余等人,所以打算先将韩依晨送过来,没想到,脚还没站稳,就出了这样的事!
“本王制毒药,原本只是兴趣,被韩小姐看到这瓶后,说要拿过去防身。”南宫黎沙哑着声音解释,目光不敢看颜竹黎一下,“韩小姐很细心,经常在我这取毒,所以本王很放心。”
“我现在不想管别的,我只想知道,阿黎她到底还有没有救!”慕国公抓住南宫黎的手腕,紧紧逼问。
无论是谁下的手,都抵不过阿黎的安康。
“七夜医呢?”楚冷夜横眉问,他知道,南宫黎束手无策。
“我这就传信给他。”南宫黎扭头看向暗处的长歌,示意他去。
见他们停下说话,颜竹黎这才轻哼了一声。只是低低的一声,却立即吸引去整个大殿的眼光,楚冷夜、南宫黎和慕国公等人更是高度集中注意力,急切地看着她。
如果现在她能说话,那么,随意说一句话,想必也会有人当作圣旨。
她莲步微动,朝皇帝行去,皇帝看着这张万分熟悉的脸庞,一时不语。
适才楚冷夜等人的对话,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楚,给予颜竹黎的不仅仅是同情,更多的是遗撼。
太遗撼了!颜竹黎才被认回世家不久,就突遇横祸,就算不死,变成哑巴,还谈什么幸福可言!
当然,有人愁便有人欢喜,譬如颜缭莺,譬如荣觅。
颜竹黎行了个标准的礼节,给皇帝跪下。
“皇帝,我要宣纸,再给我一支笔。”
颜竹黎一面极缓慢地说着唇语,一面用动作比划。
皇帝一遍便听懂了,她想要通过纸笔说话,当即对身旁小太监说道:“取文房四宝!”
不多时,这些物事都被送了来。
没等颜竹黎开口,楚冷夜便吩咐道:“磨墨。”
他也知道,阿黎有话要说。
颜竹黎轻步走到桌前,拈起那张宣纸,右腕一挥,运上内力,宣纸便趁势飞了出去,直贴在大殿中的雕花梁柱上,紧跟着,颜竹黎拔下发间的尖锐银簪,射了出去,一声呼啸,赶在宣纸未坠之前,稳稳当当将它钉在柱子之上。
这一手快、准、狠,无疑引爆全场:“好!”
看着颜竹黎展现出如此漂亮的一手,又保持着沉稳,慕国公一时忘了她中毒的事,骄傲地将胸脯挺起,这就是他的外孙女儿,是他颜家的明星,不愧是月铃的女儿!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便连皇帝也满目赞赏。
众人看到的不止是颜竹黎精湛的武艺,更是少女年纪虽小,却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
颜竹黎提笔行到宣纸前,将毛笔递给一旁的宫女,素手解开白狐皮披风的带子,缓缓褪下它,露出一袭紫衣包裹着的姣好身材。
立刻有宫女上前接过她脱下来的衣服。
女子亭亭玉立,肩似削成,腰似柳拂,腿细且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前那高傲的突起,如两座山峰般,将女子身姿衬得更加纤素盈盈,那张脸,衬托之下愈显清艳绝美。
场上一片寂静,须臾后,只闻得此起彼伏的粗喘声,火辣与热烈的眼光通通射了过去。
好美的人儿,好诱人的身姿!简直就像鬼斧神工的水晶雕像,精致得毫无瑕疵!
唏嘘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自以为比颜竹黎身材好的女人更是自惭形秽,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颜竹黎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与评论,而是提起毛笔,腕部运力,一只玉手上下翻飞,便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话,字体潇洒大方,毫无女子之脂粉气,一气呵成,腕部回旋,收笔于手。
一副大气磅礴的字迹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都没去看纸上写的什么,而似乎在欣赏书法了。
离得最近的宫女却看得清楚,宣纸上字迹并不是特别潦草,很好认,看完之后,她们脸色微变,眼光齐齐射向韩依晨。
“写着什么?”皇帝问。
宫女不敢不回答,上前一步,说道:“上面写着:韩依晨不是韩府嫡女,韩府嫡女另有其人。”
她刚将话说完,皇帝便皱眉大喝:“胡说八道!”
“不是奴婢说的。”宫女赶紧解释,“是慕小姐纸上写的。”
韩学起一吃了一惊,不顾脸色已然大变的韩依晨,厉声喝道:“颜老头子,你也不把你外孙女领回去管教管教吗?这等事情也是她这个不懂礼貌的在皇宫中信口雌黄的吗?”
他满面冰冷,很是不悦。
慕国公正在沉思,闻言,并没有动身,而是问颜竹黎:“阿黎,此事重大,不可有假,你可有证据?”
颜竹黎点头,再次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话:“韩依晨腰际有大南红花胎记,这是大南人才会有的胎记,以此证明,她母亲是大南人,而不是慕榕娇。”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天洛哪来的大南人?”
“这是不是有些勉强?”
“韩小姐腰上有红花胎记你怎么知道?”
各种各样的问题响成一片。
皇帝听着心烦,举起右手,杂乱之声立即静息。
“又在胡说了!”韩学士哈哈讽笑几声,“我女儿腰上可从来没有什么大南红花的鬼胎记!”
颜竹黎淡淡勾起唇,再次在纸上写道:“召斜露何太医检查便知。”
皇帝应允了她。
韩依晨目光紧盯着颜竹黎,嘶声道:“颜竹黎,我与你何仇何恨,你竟这敢冤枉我!太医给我搜身,那是羞辱,我绝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这么多人等着结果呢。”出声的,却是楚冷夜。
此时此刻,一想到被韩依晨叫他陪她最后一次,自己因此错过了与颜竹黎在一起的时间,气便不打一处来。
“父亲,我不要查身体,我不要搜身,那是对我们韩家的侮辱!”韩依晨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韩学士,声音几近于哀求。
韩学士听得女儿一声声的哀求,心也是极软的,正要开口,楚冷夜硬帮帮的声音响起:“韩小姐,你不想搜身本王能够理解,你怕自己不是韩府嫡出小姐,谁都可以体谅你,但韩学士不可以。”
韩依晨又惊又怕地看向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黎也沉声说道:“韩大人,韩依晨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你的女儿又去了哪里,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关心这个问题了,你不同意查,那是对你可能已经不在世上的那个女儿极大的不负责!”
韩学士当即再没犹豫,说道:“查!”
韩依晨咬紧唇瓣,下唇渗出丝丝鲜血,以强烈的痛楚威逼着自己不能晕过去。
不一会儿,皇宫里来了一位女医正,这位医正医术高明,而且大公无私,大家都信得过。
由她带着韩依晨去后殿检查,在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场上人心思各异。
不一会儿,女医正出来。
“怎么样了?”皇帝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陛下,韩小姐确实是大南人。”女医正不敢隐瞒,一一禀道,“她腰上确有大南红花胎记,但却被一种药素抹去了,臣女药箱内正好带着几种中药,可以恢复她的胎记。”
“那赶紧去办。”皇帝催促。
“是。”
众人在惊疑的心情中又待了半个时辰,直到女医正出来,请皇后等几个有威望的夫人进去验看。
外面的人突然就听到内殿传来一声嘶叫:“不是!我不是!”
便再没有了声音。
韩学士焦急地在绿毯上来回踱步,听到这话,忍不住了,冲到后殿门前,大声叫道:“晨儿,晨儿!”
门帘被挑起,皇后高挑的身材走了出来,一脸遗撼道:“没想到韩小姐果然是大南人,却不知,她生父生母是谁。”
颜竹黎此时才在宣纸上继续写下几个词:“韩学士,芳容,柏萱。”
此时慕国公等人已经聚拢到宣纸前了,待看到这几个词,不禁有些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