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次还是猜测,那三次必是肯定了。
韩依晨,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是个不同于颜缭莺的女人。对颜缭莺,她尚可无视,但韩依晨,若自己有把柄落到她手上,那必是不死不休了。
只是,她在外公、舅舅,甚至是楚冷夜、南宫黎等人的心里,完全是纯洁无瑕的,自己坏了她婚约又是事实,虽然这是趋势所逼,她自己也无法掌控,但心底深处确实有愧于她。
“黎丫头,你在想些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慕国公的声音蓦然响起。
颜竹黎“刷”得一下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靠着太师椅椅背想心思,脸颊不由一红,顾目四望,韩学士已经不在了。
“没想什么,外公要将慕榕娇赶出去吗?”
慕国公脸色一沉,冷下声音:“她敢买凶杀月铃,还是不致人死地不休的血骷髅,我怎能容她!何止将她赶出去,我更要她以命偿命!”
颜竹黎心中一惊。
“这事急不了,现在还有些棘手。”慕国公目光阴沉地看着窗外。
“国公爷,该进宫看望陛下了。”颜管家悄无声息地站在窗下,轻声提醒。
慕国公前脚刚走,一名中年嬷嬷便匆匆跑到颜竹黎的院子里,叫道:“大小姐,不好了!”
颜竹黎冷冷看向她,说道:“往后,唤我三小姐便是。”
大小姐?不好意思,她听不惯,这个称呼已经被颜缭莺给玷污了。
嬷嬷当即改口,慌里慌张地抢说道:“三小姐,晨儿小姐晕过去了!”
“啊?”院子里其他丫鬟都不禁失声。
“出什么事了?”颜竹黎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个嬷嬷是韩依晨院子里的,不过却是自己安排进去的,毕竟,虽然并不想与韩依晨为仇,可也不得不防着。
那嬷嬷赶紧解释:“刚才韩大人走时,去看过韩小姐,不知道说了什么,韩小姐哭了起来,和他拉拉扯扯的,韩大人该进宫了她也不放手,只得命我们照顾好她。岂料韩大人一走,她就晕了过去,柏萱叫了府里侍卫去追国公爷了!”
颜竹黎眉头微蹙,站起身,声音有些沉冷道:“你先回去。幽余,去将侍卫截回来!榕柳,和我去韩依晨的院子。”
那名嬷嬷通了消息,一溜烟飞快走了。
颜竹黎速度很快,她刚刚到达烟苑,报信的小丫头便脚步匆忙地往正房去了。
不多时,红楠木打制的门从里头打开,柏萱急急走出来,朝院外迎去。
“颜小姐!”柏萱看见颜竹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与怒意,礼也不行,装着很着急的样子团团转,“我们小姐刚才晕了过去,这会儿方醒,奴婢担心死了!”
榕柳脸色一沉。
自从进了国公府后,府里哪个丫头不是“大小姐”、“大小姐”地叫着自家小姐,就算是亲近的几个,受了吩咐,只叫“小姐”,或者“三小姐”,但也没有叫“颜小姐”的!
这柏萱,便是变相着不承认颜竹黎在慕府的地位!
虽然颜竹黎身分变幻连她都震惊,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服不也没办法。
她正要开口提点柏萱,颜竹黎脸色猛然一沉,冷喝一声:“见到主子,怎么,不会行礼吗?”
柏萱一愣,目光触到颜竹黎冰封一般的小脸,不知为何,体内涌出一股寒气,立时垂头,慌张地屈膝,说道:“奴婢担心小姐,忘记了。”
心头却在嘀咕,人呀,变得就是快!
当初见到小姐时,可还没这么威风,才做了慕府小姐几天,便这般会使下马威了!
颜竹黎嘴角微扬,她岂是看不出这丫头的有意挑衅,所以才拿出这般气势。
“起来吧。”她淡淡吩咐了一句。
柏萱忍声吞气地低声说道:“我们家小姐身子正差,颜小姐可方便去给她看看?”
榕柳这回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昂头说道:“什么颜小姐!我们家小姐现在是慕府正正经经的大小姐,你身在慕府,就请叫声慕小姐吧!”
连个往常最看不起的丫鬟都爬到头上来了,柏萱双颊胀得通红,想到小姐就在身后房中,立时挺起腰背,说道:“颜小姐本就姓颜,我叫一声颜小姐有错吗?”
“你根本就是没将我们小姐放在眼里!”榕柳怒道。
“我哪里对颜小姐不好了?”柏萱反问,“如果你说刚才行礼的事情,我是担心小姐,急糊涂了!”
“榕柳。”颜竹黎喝止住榕柳即将出口的大喊,淡淡道,“你是我身旁的大丫头,也是颜府所有丫头之首,岂能如此和其他丫头争论不休,跌了你的威信?”
柏萱一听这话,脸色就白了。
颜府主房这一支本来就没有小姐,韩依晨身为外戚,与颜家走得倒非常近,完全可以称作颜家的小姐,十多年来,在颜家地位尊崇,她柏萱也水涨船高,在韩颜两家的侍女群中堪称首领。
可颜竹黎却当众将榕柳捧为慕府丫头之首,还要榕柳不和她这个“其他丫头”争论,那是丢榕柳的脸,这不岂是当众贬低她?
“之首不见得吧?我们家小姐虽然身份不及颜小姐,可到底也是国公爷疼爱在手心的,你们还能越过她去不成?”柏萱强压怒意说道。
颜竹黎并没有兴趣与一条走狗对吠,正准备进屋探看韩依晨,幽余拎着一人使轻功飞来落在几人不远处,恭敬地叫道:“小姐,截到了!”
柏萱朝他手上一看,吓了一大跳,蹦起来叫道:“你怎么抓了他,他可是去向国公爷报信的!”
柏萱激动地跑过去,却被一只铁臂拦住,幽余冷嗖嗖的眼神射过去,柏萱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男人好凶的眼神,就是一般主子也未必会有这种眼神。
那被幽余点了穴道的侍卫软趴在地面上,毫无动弹的力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颜竹黎冲幽余点头:“做得好,放这就行了,你去外面看着吧。”
言下之意,以免烟苑还会放出更多的人去报信。
幽余会意,应了一声,如闪电般离开。
颜竹黎理也不理柏萱,抬步便朝韩依晨所住的主房走去。
柏萱急忙找到几名侍卫,让他们将这名被控制住的侍卫抬下去,自己则加快脚步赶上颜竹黎糸。
房门开了,颜竹黎缓缓打量四周。
房间很大,中间隔了一张雕金饰银的花岛屏风,一桌一椅,一柜一设,皆极是考究。
当然,颜竹黎现在住的房间装饰绝不比这间差。但也从中看出,韩依晨在颜府颇受疼宠。
“是阿黎吗?”虚弱低微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韩依晨在两名丫鬟的扶持下,披着一件石青色绣团花薄纱披风行了出来,小脸浮动着苍白。
“韩小姐身体可好些了?”颜竹黎问道。
“叫什么韩小姐,没得生分了,你我本是姐妹,我年长于你,叫我一声姐姐吧。”韩依晨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
颜竹黎没有反驳,接着道:“让我把把脉吧。”
刚说得这句,柏萱便冲了进来,嘴里还嚷着:“小姐,她把去报信的侍卫抓了回来!”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韩依晨不悦地喝问。
柏萱满脸委屈,再次说道:“刚才您昏迷时,奴婢叫一名侍卫去找国公爷,可没想到被颜小姐的暗卫抓了回来,她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求救吗?”
柏萱颇不服气,越说到后头声音越大。
韩依晨脸色微变,看向颜竹黎,轻声说道:“阿黎,那名侍卫是你叫人带回来的?”
她问得很是委婉,可颜竹黎却大大方方地笑道:“是我。”
韩依晨苍白的双颊腾起一抹红晕,那是怒气冲上来的缘故。
“为什么?”她表面上极是平静地问道。
颜竹黎声调至始未终都没有变化太多:“外公是去皇宫,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肯定是不能迟到或离宫的!”
“可是我们小姐刚才晕了过去,这难道不是急事?”柏萱一脸不满,空气中充满火药味。
颜竹黎冰冷如蛇的眼光缠住她,言辞格外犀利:“那你为何不找我?你们忘了吗?我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弟子七黎,有我在,何必再叫大夫!难道你们信不过我的医术?”
当时院中确有人提到去找大小姐,可被柏萱反驳掉了。柏萱撇撇唇道道:“我们不想麻烦神医!”
“是吗?人到生死关头还有本能呢,你们家小姐昏厥过去了,你还想着麻不麻烦,不请神医救她的命?还是说,你很肯定韩姐姐的昏迷不会有大事?”颜竹黎讥笑一声,“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何必去搅扰外公!”
柏萱被她说得一口气抢不上来,气得双眸瞪圆,也不顾礼仪尊卑,死死盯住颜竹黎。
韩依晨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她的声音淡了几分,说道:“阿黎,谢谢你跑这一躺,不过我找外公并非只为了这件事,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她说完,指使门外一名侍卫,要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