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路返回,来到了宫霖被困住的地方。
见来人是摄政王,也无人敢以阻拦,所以说,这一路行得倒还算是通常。
千宇见状,默不作声地替他俩拉开了房门。
楚冷夜大步行了进去。
坐在地上的宫霖满目苍凉,听见脚步声也不过抬了抬眼皮,毫无动作,待看到只有楚冷夜与颜竹黎两人进来,眼睛才有了丝亮光。
楚冷夜看着宫霖破败的模样,薄唇轻启,道:“松绳!”
千宇立即上前,掏出腰间悬着的钥匙,熟练地给他解开铁索,又掏了匕首,斩断麻绳。
宫霖得到了自己,甩了甩手臂,活动着早已麻木的身子。
“千宇,把你的衣服换给他。”
千宇没有半丝犹豫,将自己的夜行服换下给了宫霖。
“多谢!”宫霖低声道了一句,低着头不敢去看颜竹黎。
待他穿好衣,楚冷夜才缓缓说着:“这里交给你,我让决刹留下,相信你们能解决好。”
“是,主子,属下一定善后!”千宇点头,应声说道。
楚冷夜朝颜竹黎使了个眼色,两人双双走出房。宫霖低头跟了出去。
三人沿着偏院朝偏僻的西侧走去,待得无人,便运起轻功,直飞出西墙,离开了慕府。
后门深巷中,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停在路边,待三人奔近时,车帘挑开,露出一张极为仆素的面庞。
“王爷,在这!”
“上车!”听言,楚冷夜抱住颜竹黎,先一步窜进马车。
三人刚刚踏进车厢,马车便摇晃起来。暗卫打扮的车夫几乎在同时驾起马车,右腕缠着马鞭,飞快熟练地打在马背上,马匹奔跑得十分有力,径直冲出巷口。
车厢内垂下厚重的青布帘,一片昏暗,只有在车帘被狂风卷起时会透进朦胧的月色,照在三人脸上。
谁也不说话,车内一片寂静。
颜竹黎抿紧唇,耳边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行人的喧哗声一晃而过,便被马车远远抛在后头。
不知行了多久,便听“吁”的一声,车身一震,停了下来。
“爷,到了!”暗卫跳下马车禀道。
楚冷夜掀开车帘,揽住颜竹黎行下马车,宫霖紧跟着下来。
打量四周,这里似是荒郊野外,远处可见重叠的群山之影,脚下所站的小道旁生满杂草。
颜竹黎走了几步,绣花鞋踩在草上发出簌簌响声。
她转过头,一双凌厉的凤眸直直盯住宫霖。
宫霖被她看得垂下了头。
知道这里安全,颜竹黎冷声问他:“为什么要这个做?”
宫霖听得她发问,这才抬起头,声音有些低沉:“姐姐,你忘了吗?正是这个皇上,天洛国的皇上拆散了爹和娘!如果不是他一路派人追杀,爹娘怎么会逃到泽越边境,怎么会跌落悬崖!”
他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他曾说,娘逃到哪,他就追到哪,他生生害死了爹娘!”
颜竹黎脸色一沉,冷笑道:“说起来,最大的罪人真的是天洛国的皇上吗?宫霖,你也知道,当初的血骷髅背叛了父亲,那是谁指使的?月宇,泽越国的皇帝!爹娘回泽越,被他们反戈一击,这才是最致命的原因!”
宫霖没有说话,抿唇。
颜竹黎激动地反问:“天洛皇帝追到泽越后,你确定就是他们逼得爹娘跳崖,而不是泽越那个弑弟夺权的皇帝吗?”
宫霖一字未说。
“既然是在泽越,天洛国皇帝又能有几分威势?他们再想要爹娘死,若泽越国护着,也毫无办法!所以说,泽越帝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带领血骷髅背叛,爹和娘再窘迫,也绝不会落得那一步田地!”
颜竹黎越来越激动:“我在现场看到的可都是血骷髅留下的印迹!你有时间找天洛国皇上复仇,怎么不去找泽越帝!”
宫霖脸色发白,这些道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要对泽越帝下手太难,而天洛帝这个机会实在来得有些容易,他不想放过。
楚冷夜淡淡地在一旁说:“宫霖,你分明不是我的对手,那日在总团时你就知晓了,为何要冒这个险?”
宫霖脸色笼罩着阴云,却是不说话。
楚冷夜与颜竹黎负手而立,眼光轻轻瞟了下少女,声音一低,“你不笨,而且可以说是相当聪明,这样愚蠢的事你怎么会做呢?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你想放手一击,刺死皇帝,再侥幸从我手上逃脱,是不是?”
如果不是注意到宫霖袖中那一抹银寒,就算没有阿黎拖腿,宫霖动手后,那刺向皇帝万分诡异的一箭他也未必拦得住。
宫霖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闪躲。
看着他的举动,颜竹黎心微沉。
楚冷夜的声音更冷了:“你知道本王和阿黎是什么关系,所以自以为就算做下刺杀圣君之事,也完全能保住命!所以,你甘冒此险!”
“真是这样?”颜竹黎声音发颤,颇为震惊地说道。
宫霖缓缓仰起头,所有异样的脸色都被敛去,他低声说道:“我确实是太想要报仇了,所以,但凡想到这一点可能性,我也没有放过。可惜……姐姐,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可我,真的恨死他们!”
颜竹黎盯住他半晌,怔住不说话。
宫霖报仇心切,她能理解,任何一人,有着那样凄惨的童年,甚至被毁颜,对于造成自己这样下场的仇人,无疑是深深痛恨着的。
他没有怪怨自己不思爹娘之仇已经很令颜竹黎心中愧疚了。
楚冷夜看了眼天色,沉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动身了。”
“去哪?”宫霖眼神有些紧张。
“你以为,凌皇子此次回泽越,不会盘查血骷髅吗?”楚冷夜凤眸一眯,冷笑一声,“慕榕娇买凶杀人的证据流落到天洛,他就不找你兴师问罪?你可有想好应对之策?”
宫霖明显一愣,好半晌才喃喃自语:“你当真要放了我?”
楚冷夜“哧”了一声,嘴角挂起的却是讥讽之意:“你说呢?看在阿黎的面上,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一次,你若再撞到我手上,不管你是谁,本王都不会饶过你。”
宫霖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颜竹黎。
颜竹黎一脸正色,声音透着寒意说道:“楚冷夜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宫霖,别擅作主张!要知道,你今天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她说着,上下扫了宫霖一眼,冷声问:“哪里上刑了?”
虽然她一身冰冷,可宫霖仍是从她的眉眼中看出了关怀之意,心头微暖,放低声音:“没事,只是挨了几鞭子。”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做事前想想姐姐。”颜竹黎不愿说得太多,匆匆结束了话题,“去吧,一路小心!到了给我传书。”
暗卫也适时地挑起帘子,躬身站在马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宫霖知道这辆马车是为他准备的,感激地看向楚冷夜与颜竹黎,压低声音说了句:“多谢姐姐姐夫!”
转身,飞跃上车,丝毫不见受伤的状态。
颜竹黎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远去,楚冷夜才牵起颜竹黎的手,柔声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颜竹黎红唇扬起一抹柔美的弧度,秋水剪眸凝望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楚冷夜一怔,摇了摇头,说道:“傻丫头,回去吧。”
他说着,右指往唇前一搁,吹响哨声,仞雪便如一团白雪从草丛深处滚了出来。
两人上马,男人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揽住女子的纤腰,将她紧紧锢在怀里。白马飞驰,晚风吹开两人的长发,墨色的发尾交织在一起,背影美好。
慕府,宾客们谁也不曾离去。
宴会已经变质,大家坐在后花园内,一个个面色焦急,挂怀着皇上的安危,早没了来时的悠闲自在。
楚冷夜携颜竹黎匆匆赶到颜府前厅,前厅内已然坐了不少人。
里屋只有慕国公、南宫黎、南宫瑾和几名御医。
颜竹黎裹挟着一股凉风迈了进来,南宫黎感觉到了,微蹙眉,看向进来的两人。
“皇上怎么样了?”楚冷夜关切地询问,目光紧紧投向床榻上的皇帝。
御医赶紧走上前,抹了把额上的汗,轻言轻语道:“刚才皇帝醒来一次,已经脱离了危险。”
“那就好。”楚冷夜点了点头。
御医迟疑了一会儿,有些话想要说,却欲言又止。
慕国公已说了出来:“适才皇上醒过来,嘴里叫着楚冷夜的名字。”
“哦?”楚冷夜狐疑的目光在南宫黎和南宫瑾脸上荡过。
两人皆是不语。
楚冷夜沉声说道:“你们都出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阿黎,你过来给皇帝再看看。”
慕国公忙到现在确实有些累了,点点头,招呼道:“祁王爷,晋王爷,你们也累了,随我去前厅坐一坐。”
南宫黎和南宫瑾见状,也只得点头,三人一起出了房。
颜竹黎站在床边,伸手摸向皇帝的额头,替他捱好被子。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手脚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