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她进殿的时候,便有侍女前来,满目堆笑地说道:“颜小姐,皇后有请。”
众人都不由投来艳羡的眼光,只有颜竹黎心里头暗暗冷笑着想到,这皇后招她去,怕是跟那连银珠有关系!
颜竹黎跟着小侍女走到宫门外的时候,便听到连银珠一连声的叫唤:“痛呀,呜呜,好痛!该死的颜竹黎!颜竹黎你不得好死!”
颜竹黎闻言挑了挑眉头,身旁的侍女的脸也是变得铁青。
她挑帘进来,便听得一旁的嬷嬷小声阻止:“郡主,可不能骂颜小姐,她等会儿要来替你看病。”
“看病,哼哼。”连银珠哼了几声,心想,反正颜竹黎也活不了多久了,可再一想,如果真赔上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脸,那才是不值得呢!
颜竹黎一进来,便朗声说道:“银珠郡主,咬你的明明是条疯狗,你却骂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皇后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边,听到她的声音,也不得不拉下架子,换成一幅讨好的笑脸,说道起身说道:“颜小姐,你别在意,银珠的嘴一向很直。”
颜竹黎走过来,坐到床头,看向连银珠被白布缠的厚厚的右脸颊,眸光微微一动。
连银珠防备地看着她,“你你你……”
颜竹黎也不说话,径直伸手去拆白布。
“你干什么?”连银珠横眉怒目地叱喝道。
颜竹黎立刻站起身,说道:“皇后另请名医吧!”
皇后急得骂道:“银珠,你给本宫闭嘴!如果不听话,这张脸一辈子就这样了!”又软笑着留颜竹黎。
连银珠见皇后如此,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可为了自己如画眉毛的脸蛋,她还是忍住。
颜竹黎起身时,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凌皇子,他正一脸打量地看着自己,眼光中充满了怀疑。
脑海内电光火石般一闪,颜竹黎突然捕捉到一个特别熟悉的眼神。
怎么可能?
她看了眼凌皇子,再次感觉到,那样挑衅与不服的眼光,简直像极了一个人……很快收回心思,她拆掉连银珠的白布,看见她的脸时,胃里恶心了一下。
右脸颊上,一大块肉裂开,红肉外翻,伤口处脓血微凝,黄黄白白,极为可怕。
颜竹黎当即说道:“这伤只能慢慢调养,但伤合后必留疤痕。”
连银珠一听她这么说,怒道:“什么神医,你给我滚出去!”
颜竹黎并不生气,这女人脸毁成这样了,脾气如此坏,她能理解。
微微笑着起身,她向皇后告别。
皇后一脸黯然地点了点头。
凌皇子却在身后送了颜竹黎出来,待走到玉阶之下时,他压低声音说道:“那条狗,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围场,你确实很心狠,只不过,你可以治好她的脸。”
纵然他变了音调,颜竹黎却还是一震,果然是那个人!这声音,她不会认错的。
她立刻转身,认真地打量凌皇子。
男子身高七尺有余,脸庞俊朗,皮肤黝黑,双眸如暗处的老鹰,紧紧盯着颜竹黎。
颜竹黎淡淡一笑:“皇子也许不知道,我穿的那双靴子里插了一根抹毒的银针,那根针,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鞋底。”
凌皇子眼光一眯,脸上并没有惊讶神色。
他想说什么,颜竹黎已走开数步,轻轻弯唇,回头补充道:“我初来泽越,皇子便召见我,又在银珠郡主面前维护我,至于还做了什么,我并不得知,银珠郡主因此恨我入骨。古人云,借刀杀人,古人诚不我欺也!”
凌皇子见她将自己的心思全说出来了,脸色大变,声音冷冷,说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借刀杀人?”
颜竹黎笑容清浅:“这个怕是要问你自己了吧,我不知。”
她说完,头也不回,款款迈出中宫。
身后,凌皇子脸色苍白,紧紧握住拳头,眼光中,迸出剧烈的震惊!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简直出乎他的预料!竟然连他这样隐晦的心思都能看穿,实在过于惊悚!难怪了,难怪了……如果颜竹黎是她的敌人,那必不可留。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想去动她,也动不起。
他呆呆站了好半晌,波涛汹涌的心思才缓缓收回。
暗处,楚冷夜注意着这边,听得颜竹黎的一席话,眼中露出赞赏与敬佩,看着颜竹黎的背影,他并没有追过来,而是沿着另一条路,缓缓行向越云殿。
今日的比赛结束,天洛国获得第二,泽越第一,星尧第三,以此确定了第二年的纳贡数额。
泽越帝龙颜大悦,亲点舞女进殿表演,白日出事的阴影逐渐从众人心头散去,大家交杯换盏,气氛越来越热烈。
颜竹黎寻了个偏僻位置坐下,突然间,便听到自己被点名了。
“那个天洛的神医,身手又极好的颜竹黎,真是个女子?倒是让朕瞧瞧到底是怎样一名奇女子!”
颜竹黎一愣后,起身走了出去。
淡蓝色的衣裙,简洁大方,墨发高挽,插着碧玉簪,高贵优雅,衬着她的脸庞越发清丽纯净。
此时的她,温婉角色,哪里还是白天那个风一般驰骋在马背上的英俊少年?
这巨大的差别,更叫人倍感好奇和兴奋。
泽越帝哈哈大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男儿的本事你都有,但不知,女孩子会的东西你可会?”
颜竹黎不紧不慢地行到大殿中央,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昂起头,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回陛下,自然是会。”
泽越帝浓眉下的眼睛划过一道精光,问:“你会什么?”
颜竹黎快速想了一下,又说道:“都会。”
这句话绝对不是夸张,这个世间,女子会的仅那么几样,不巧,她都有学过。
泽越帝一愣,其他人也面露诧异,心中皆想,此女好狂妄!居然说她都会!
“琴棋书画,针指女红?”泽越帝极有兴趣地问道。
颜竹黎颔首:“都会。”
“你好大的口气!”泽越帝见她竟然一点也不谦虚,眉眼一沉,叱喝一声。
颜竹黎淡淡道:“臣女只是回答陛下的问题,大凡臣女想得到的,没有不会的。”言下之意,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泽越帝皱眉看着她,身旁,凌皇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泽越帝浓眉一扬,冲一旁的宫女招手,吩咐道:“去将宫里的十八样乐器都给朕搬来!”
在座的宾客们听得皇帝发下如此命令,都大吃一惊。
这是要让颜竹黎作乐吗?
颜竹黎脸色不变,神情自然,耳边听到泽越帝略显狡黠的声音:“颜小姐如此有才,那么,琴定是不在话下了,十八样乐器,想必是全精通了?”
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只要颜竹黎说个“不”字,或者迟疑,他便泼下冷水,冷言讥讽一番。
不是说都会吗?十八样乐器,分明是在女子所学之中,大凡千金只挑其中一二样而学,烟花场所里的佼佼者也不过会四、五样,颜竹黎,又怎会全会呢?
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不例外。
“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就算是乐师,也不精通全部啊!”
天洛国的贵族纷纷低语起来。
泽越国的官员也不甘示弱,在一旁讥笑着说道:“这可是你们颜小姐说的,她都会,乐器可不是女子该学的技能?”
楚冷夜、南宫黎等人也是一脸疑云,虽然他们相信颜竹黎,可十八样乐器,她未必就会。
然而,颜竹黎却嘴角含笑,一点也不慌张,更没有半丝为难之色。
众人的疑惑更重了。
不多时,十数名宫女罗贯而入,手捧各式各样的乐器,有钟、弦、琴、筝,以及众人极少接触的铙、钲等冷门乐器,全搬到了殿中央,大大小小挨挤在一起,莹润的银光耀亮整座大殿,晃花众人的眼睛。
“请。”为首的宫女冲颜竹黎作了个手势,便领着一帮人退下。
不待泽越帝吩咐,颜竹黎已走上前,随手抽出一架筝,修长的指甲勾抹挑托,一连串空幽的乐声如水般自她的葱指流淌而出,小指一勾,声音突倾,众人眼前出现了如山般雄伟壮丽的画面,他们正如痴如醉地听着时,乐声戛然而止。
颜竹黎已抬头,嗓音很是清脆:“陛下,您想要听哪件乐器?”
泽越帝已被她刚才那随意的一手震住了,扫了眼下面的乐器,沉吟着说道:“笙吧。”
颜竹黎便将紫竹笙取了出来,一方洁白的手帕及时递了过来。
她回头,看见是楚冷夜,便接了帕子,擦净簧口,凑近唇边。
乐声起,明亮甜美,高音清脆透明,中音柔和丰满,低音浑厚低沉,一时间引人入胜。
一曲罢,众宾客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掌声热烈。
泽越帝满脸惊讶,说不出话,凌皇子已开口道:“鼓!”
颜竹黎行到鼓旁,解了两旁的木制鼓杵,双腕齐挥,鼓点由小渐大,由慢及快,如雨点般纷纷落在鼓面,和成一曲慷慨激昂的战斗曲。
楚冷夜站离最近,听着那熟悉的战乐,不由心绪沸腾,这音乐,实在太入境了。
女子腕力小,可颜竹黎的鼓,却击得十分有力与激昂。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众宾客大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