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我想你,我好想你……”他喃喃说着,凤眸痴了似地凝望着颜竹黎睁大的黑眼珠,那里倩波流转的狡黠聪颖,日日令他失魂落魄,不可自拔。
男人的气息一股脑儿涌来,颜竹黎不敢回应,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又跌入他的陷阱,努力将自己变成一桩雕塑,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挣扎。
月暗了,风停了,一切都安静了。
直至,楚冷夜不舍地放开她,柔声道:“回去了,外面冷。”
颜竹黎握紧双拳,望着他温和的脸色,擦了擦嘴角,咬牙问:“为什么,你今晚会出现在太子府?”
楚冷夜心虚地垂下眼睫。
“召见阿竹,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你想拿她怎么样?”颜竹黎的声音越来越惊疑,“砍断宫女的手,如此血腥的事情,你也让阿竹看见!这事会吓坏她一辈子的!”
楚冷夜忍不住开口了:“吓坏她跟我有关系?”
“你……”颜竹黎气结。
“她既然敢做,怎么会没想过后果呢?”楚冷夜抬眼,严肃地看着她,“她与冷易会面的事若叫太子知道了,下场,绝对不比这宫女好!”
颜竹黎嘴角轻抽:“可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是,我早就知道,不说,是在他们没有过分举止的前提下!”楚冷夜沉声道。
颜竹黎争辩道:“是冷易挟持她……”
“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颜竹黎默然了,确实,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罗亦竹的确做错了事。
“可你,也应该阻止一下太子斩那宫女的手,明知道阿竹会受不了……你说过,看在我面子上,会有顾虑的。可你,却联合太子欺负她!”
楚冷夜看了她半晌,神色有些不悦,问道:“你对她的关心太多了吧?”
“她是我朋友。”颜竹黎听着他的话有些刺耳地说道。
楚冷夜淡漠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她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我怎么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有所顾虑呢?你是我什么人?”
颜竹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夜风从墙头吹来,似乎烈了些,可闻发丝衣角簌簌作响。
“说不出来了吧?”楚冷夜的声音有一抹嘲讽,似乎想到什么很令他生气的事,“上次就说过了,我不会做你的朋友,也不可能再帮你。”
颜竹黎越听越刺耳,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那你刚才出手干什么?”
“你以为本王想救你?不是为你解围,本王是为太子着想。太子若处罚了你,必定会与罗侧妃真正翻脸,但现在,不是他和罗家翻脸的时候。只要罗亦竹吃点苦头,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好好跟着太子,本王也不介意太子多一个帮手而不是仇人。”
颜竹黎听着他漠然的态度和说出来的话,心中有如打翻五味盘,什么滋味都有。
可理智告诉她,这样子最好,不是吗?
当日,是自己先跟他疏离的,这种结果,正是她想要的。可心底那一点一袋奶的疼,却骗不了她。
脸色渐渐沉下来,颜竹黎缓缓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用谢王爷了。”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罗侧妃吧!如果不是她对罗家的影响力大,本王也不会救她的朋友。”楚冷夜面无表情,将“朋友”两个字加重了。
“好,那告辞了!”颜竹黎转身朝巷口走去,可只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小脸扬起一抹冰冷,问道,“既然王爷这样说,那么刚才又算什么?”
楚冷夜一怔:“什么刚才?”
颜竹黎一字一字提醒他:“刚才王爷不顾我意愿,强吻了我。”
楚冷夜定定看着她,眉梢轻扬,反问她:“你以为呢?你认为那算什么?”
颜竹黎一双黑亮的凤眸望着他,冷声说道:“如果王爷下次还轻薄我的话,我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
她猛地一挥手腕,白色的雪锦如一条白光在空中闪过,又迅速收转回来。
楚冷夜见她脸色认真,不由有些恼怒:“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说着,健步如飞,直奔到颜竹黎前面,拦住她出巷的路,脸色如冰:“你干脆要了我的命吧,也好过现在的痛苦!”
“你当我不敢杀你?”颜竹黎舞出雪锦,凌厉的锋芒直击男人的面门,冷声说道。
楚冷夜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抬起脸,对着星辰的方向。
然而,劲风却是一撤,颜竹黎右腕轻转,雪锦的另一头“刷”一下从一旁的围墙头扫过,裂响之后,砖石震落无数。
楚冷夜睁开凤目,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狼籍,眸光晦暗地看向颜竹黎。
“你痛苦,我就不痛苦吗?”颜竹黎狠狠一脚踢向跌在脚边的断砖,那块砖应声而碎,她已头也不回地朝巷尾跑去,翻墙,跃出,动作一气呵成。
楚冷夜面色僵硬,身躯崩紧,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寒风,汹涌地刮来,似乎要将人撕成碎片。
颜竹黎出了小巷,街头空无一人,她心情极糟,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头行走,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太子府。
丢下一切情绪,她潜进后门,去看望罗亦竹是否受伤。
果然如楚冷夜所说,太子没有动她,一点伤也没有,颜竹黎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颜竹黎赖床不起,只因昨晚根本无法入眠,一大早才有些睡意,便顶着两个黑眼圈补觉。
“不好了,榕柳姐姐,发生大事了!”院子里,响起丫鬟蝶舞慌忙的声音。
“住嘴!小姐还在睡觉!”榕柳不悦地训斥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颜竹黎却听得清楚。
蝶舞也连忙放低声音,慌乱道:“我不知道,小姐平常这个点已经起来了。”
“我们去外面说。”榕柳刚说完这句,颜竹黎在房内叫道:“问她什么事。”
榕柳恶狠狠瞪了蝶舞一眼:“看把小姐吵醒了吧?快说!”
蝶舞唯唯称诺,将刚听来的事急急地说了:“四姨娘死了!”
“什么?”榕柳微微一怔。
颜竹黎再无睡意,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地说:“打水进来梳洗吧!”
简单地用完早膳,颜竹黎领着榕柳去了大厅,颜敬谦与大夫人正在厅内商办四姨娘的后事,而三姨娘与五姨娘则坐在小几听着。
颜竹黎余光一扫,并不见大姨娘。看来她最近是真的在佛堂抄经,对世事不管不问了。
想想也可悲,她生了个身份尊贵的儿子,长大后却不认她,一心向着大房,难过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黎。”三姨娘满脸欢欣,可不敢表现太过,叫了一声便敛去笑容。
“姨娘,五姨娘。”颜竹黎叫了一声。
五姨娘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温柔美丽的笑意。
颜竹黎并没停步,径直走到最前面,才叫了声父亲母亲,问道:“我刚刚听说了四姨娘的事,不想她竟然过世了。父亲,四姨娘年纪轻轻,又没大病,怎么好端端就去了呢?”
她长叹一声。
颜敬谦对这件不吉利的事情十分芥蒂,说道:“是得急病死的。”
颜竹黎“哦”了一声。
“病来如山倒,谁也料不到啊!”大夫人拿着帕子,像是哭过。
颜竹黎心底厌恶,坐到一旁小椅上不说话。
当初,她就劝四姨娘远走高飞,不想她还跑了回来,还想拖自己下水向大夫人宣战,结果,被父亲撵到耀城,这急病而死,可就大有蹊跷了。
颜敬谦皱着浓眉,隔了片刻,说道:“四姨娘去了,能给她送终的只有冰灵了,等她回来再行商议吧!”
颜竹黎慢慢移到三姨娘身边坐了,悄悄问她:“娘,只有四妹给四姨娘送终吗?”
三姨娘低声答道:“姨娘只是妾,半个奴才,但终究生儿育女,有些功劳,所以死后,膝下儿女要送一程的,这是规矩。”
颜竹黎点了点头。大厅内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一名侍卫飞奔着冲进大厅,一进来便大声禀道:“老爷,夫人,四小姐那边传来消息!”
“她人没来?”颜敬谦脸色一变,朝他身后看去。
“四小姐来不了。”侍卫赶紧解释道。
颜敬谦到底曾宠过四姨娘,又是个视脸面如性命的人,生怕自己家里失了规矩被人嘲笑,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来不了?她姨娘去了,这点孝还不用敬一下?有什么天大的事比这个还重要!”
侍卫忙摇头:“不是四小姐不肯来,而是四姑爷不让她来。”
提到四姑爷,颜敬谦便想起慕承那败家子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他岂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想到颜冰灵嫁过去已经不少时日了,可似乎这桩婚事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好处,韩夫人也从未将他们当作真正的姻亲对待,这令他心中很不爽快。
侍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四小姐吵着要来,四姑爷揪着她的头发打,奴才不好插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颜冰灵是别家妇了,他们自然管不得。
颜敬谦倒吸一口凉气,当下喝道:“去慕家!”
女儿被打,若是她做错了事,他不会多说一句,可若是因为尽孝的事被打,那他再不出面管一管,以后颜家还有什么地位和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