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冷夜淡笑道:“幽余别的本事我不说,识人不忘的本事,却是不得不夸,将那人的五官特征画出来根本不是问题。阿黎,你也会画?”
最后一句,他原是疑问,落音时却是肯定的语气了。
颜竹黎,似乎无所不会。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何况画出一个人的五官,不仅幽余会,像他们受过特殊训练的暗卫,基本都会,就连他自己,也能轻易地勾勒出一个人的五官,所以,颜竹黎会画,似乎没那么稀奇了。
颜竹黎沉思片刻,拆了砚,将毛笔递给幽余,摇了摇头:“你来画。”
幽余有些受宠若惊:“不不,三小姐,您应该比属下会画吧?”
“不,我不用毛笔。”颜竹黎歉意一笑。
“啊,那你用什么画?”幽余纳闷地问,楚冷夜也不解。
“我用炭笔。”炭笔尖细,含炭成分比铅笔高很多,所以勾勒出来的线条比铅笔更黑些。
素描的逼真度是相当高的,当然,相比之,她更喜欢工笔画,用毛笔层层渲染上色,绘制出来的图画带颜色,更为逼真,也更加好认。
只不过这工序相当麻烦,速成还是素描快。
楚冷夜神速,在颜竹黎说完后,立刻去了后院,不知在哪翻了几根炭过来,问道:“炭笔,就是这个吗?”
在这时代,有商人用炭枝作笔,作一些记号,只是不常用。
“嗯。”颜竹黎笑着接过,从怀里掏出楚冷夜送她的那柄匕首,脸上的笑容近乎讨好地说道,“这个,可以用来削炭吗?”
楚冷夜相当无语,那可是削铁如泥的贵重匕首啊,她居然用来削炭!
可面对颜竹黎有意讨好卖乖的笑容,他的心立刻软成一摊水,声音微扬,点了点头:“送你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问我。要不要我帮你削?”
颜竹黎含笑摇头,很快削出三支炭笔,取了一支,铺好宣纸,微思片刻,在纸处快速绘起来。
颜竹黎先是回忆了下那名车夫的脸部轮廓,拿起炭笔,大致点了几处,描出结构,再快速用线条去丰满他的五官,速写没有长期素描讲究,但也能画得很传神。
幽余已经画好了,纸上,墨笔勾勒出的人脸有着六分相似,楚冷夜接过来,看了一眼,瞟向颜竹黎。
颜竹黎低头,认真绘着,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嘴角生起柔和的笑意,示意幽余不要作声,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颜竹黎才抬起头,松了口气,叫道:“好了!”
楚冷夜快步过来,颜竹黎将手中的速写递给他:“就是他。”
宣纸上绘着一张人像,光影运用得极好,从五官到头发都极其逼真,活灵活现,不像幽余的毛笔画,只抓了几处特征,细节方面,根本没有这一幅表现得好,看上去画技果真了得。
两人从来没看过这么相像的画作,也从不知道,绘画,可以将一个人完全给印在纸上!
当即便震惊在原地。
幽余死死攥着宣纸,不敢相信地叫道:“这是炭笔画的?太像了,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颜竹黎笑了笑,对楚冷夜道,“你就按这两张画像,将他替我找出来,我感激不尽!”
这名车夫,胆子倒不小!她心下狠辣地想道。
楚冷夜点头,她不说,这也是他要做的事。
幽余仍然失神地望着那张素描,他从没想过,用炭笔画人竟然这么真实!
颜竹黎心想,素描来自于西方,你自然没见过了。
“颜小姐,我要拜你为师!”幽余猛然一屈膝,说出这话,便要跪下。楚冷夜却反应敏捷地拉了他一把,沉声道,“拜师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事情办好!”
幽余只得撇撇嘴。
有了画像,楚冷夜的事好办多了,仅仅半个时辰,几名暗卫便揪着车夫送到别院。
“跪下!”暗卫反制着车夫的双臂,右膝一屈,重重打在他的腿弯,车夫吃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谁让你对我下的手?”颜竹黎静静站在苍柏之下,脸色却很严肃,仰着头冷道。
车夫额头有冷汗落下,佯装镇定:“三小姐说什么呢?刚刚马车出事,我摔了腿,有心去救小姐也是不行啊!”
颜竹黎冷笑一声:“不说?”
她转头叫道:“不知天洛处罚不老实招供的犯人,爱用哪些刑法?”
楚冷夜自阶上缓缓步下,薄唇轻勾,声音低沉:“用八根银针将他的嘴缝起来,看他能撑几天!”
“这个方法好。”颜竹黎眸中露出好奇,眼光不由注视向车夫的嘴巴。
车夫看到楚冷夜时,大为震惊。
“摄政王……”他想叫唤,却似低喃,只有自己听得见,许是太过紧张,太过惊讶了。
楚冷夜是百姓心中神一样的人物,少年英雄,封王拜将,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得天洛国土平安,每回他出征回来,他也会挤到街巷中,一睹这男人伟岸的风采!
今天,却是头一回面对面相见,他既激动又害怕,一时心绪凌乱。
颜竹黎见他不说话,斜出肩膀,正挡在车夫面前,截住他看楚冷夜的眼神。
“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这极刑的味道了,是吗?”颜竹黎没心没肺地笑道,一面漫不经心地在腰包内拈出十几枚银针。
看到她手中的银针,毫不作假,车夫这才有些恐慌起来:“三小姐,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街头拉车的车夫,穷人一个,与小姐无怨无仇,没理由来害小姐!”
颜竹黎的脸色并没因他的话而有一丝动容,缓步朝他走来,一字一字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事还少吗?不过没事,我会让你说出真正的实话。”
车夫眼睁睁看着那明晃晃的针眼向自己眼前靠近,身体忍不住地颤栗起来,拼命地想要挣扎,摆脱眼前的危险,可身后两名暗卫,却似铁臂一般,紧紧按住他,半分也动弹不得。
“三小姐,你敢!”他的声音抖得快要听不清了。
“敢,为什么不敢呢?”颜竹黎轻笑,“大家族里,银针下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她拈着银针,在车夫脸庞上比划,容色认真。
“你敢私刑逼供!”车夫颤声指责道。
“私刑逼供?好,就算是私刑逼供吧!”颜竹黎淡淡回头,“摄政王,我们还是将他送到宗人府去吧!”
楚冷夜十分配合她,冷森森说道:“这也好,宗人府十八酷刑,样样不比银针穿唇毒辣,整个晚上,都能听到大牢内囚犯的惨叫声。”
车夫的心有如被凉水泼透,叫道:“摄政王,您怎么能这样!”
楚冷夜缓缓走来,每一声脚步,都如踏碎千金般沉重,直至身前,伸手攫起他的下巴,冷声道:“本王怎么不能这样?你都做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本王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
车夫被他浑身的冷厉吓到了,含混不清地道:“可你,你向来爱戴百姓……”
楚冷夜长笑一声,神情凌厉可怕,手上加大了力道:“百姓?你算是百姓吗?仗着马术高超,便谋取闺中无辜小姐的性命,你是我天洛的败类!”
他右手一发狠,生生将车夫的下巴给掰裂了,“咔嚓”一声后,车夫的眼泪滚滚流下,喉咙里痛苦地呻吟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颜竹黎也被楚冷夜此刻的狂啸惊到了,此刻才上前一步,打开他的手,道:“放开!”
楚冷夜听到她的声音,凤眸深处的狂风暴雨才有所收敛,右手听话地松了力道,左手取出一张帕子,使劲地擦拭着右手掌心,然后丢到地上,再也不看一眼。
颜竹黎微眯眸,居高临下看着车夫扭曲的脸庞,眼中划过一道冷意,右手探出,拧住他的下巴,“咔嚓咔嚓”几声,将骨头接了起来。
“说吧,谁?”
她清淡的声音,传到车夫耳里,此刻,却是有如魔鬼撒旦的呼唤!
车夫抬起一双泪眼,惊恐地看着眼前两人,再也不敢小觑颜竹黎了。
胸口急剧喘息,他静了半晌,忍着剧痛问:“我招了的话,是不是能放过我?”
楚冷夜闻言,冷笑一声:“你不招,马上死;招了,本王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自己选!”
车夫不再犹豫,说道:“我招了,你们也未必信,我只知道是颜府的下人,但真不知是谁派来的!”
颜竹黎柳眉轻挑,“颜府的下人,你肯定?”
竟会是颜府的么?楚冷夜的眼色更暗一分,问:“长什么模样?怎生打扮?”
车夫一一答道:“我肯定,他只说,三小姐经常在巷子口叫马车,要我去接……”
说着,又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继续道:“只要办成这事,便给我一千两银子,让小民离京遁世,小民贪财,又对马术自信,便应了他,但不放心,悄悄跟踪他,发现他几次走的都是颜府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