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黎眼中满是宠溺,看见颜竹黎对那些小玩意甚是喜爱,一路不停地为她选东选西,直到两人都拿不下为止。
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朝阳门。
朝阳江面,漂满无数水灯,有莲花、桃花、梅花等各种花型,一时间,粼粼水面开满五彩缤纷的花朵,五光美艳,靓丽无穷。
他们二人因看长灯、买花灯、看杂技,速度很慢,所以错过了帝后同放花灯,为天洛祈福的场景。
无数水灯顺着江水的流势飘远,一艘两层的豪华大船自桥底游了出来,船身雕刻着九天飞仙的纹饰,霞衣彩披,在船上二十七盏宫灯的照耀下美轮美奂。
颜竹黎识得,这船是皇家的,皇家有不少大船,上次在荷塘便曾见过几艘。
果然,南宫黎低声说道:“要游船了,黎黎,我怕是要过去一下。”
颜竹黎点点头,很是理解:“你去吧,免得皇上要找你。”
“你与我同去。”南宫黎一拉她的衣袖,不容分说,牵住她,径直走向江岸。
待两人走到时,江上已经多了不少中小型船只了,朝臣贵妇们,有的随帝后上大船玩耍,有的则开着自家小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颜竹黎见父亲颜敬谦领着大夫人上了大船,所以一上船,她便有意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今晚是出来玩的,并不想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心情。
南宫黎顺着她,从后侧门进舱,瞧了眼二楼亮起的灯火,他轻笑,说道:“黎黎自己玩,小心别掉到水里去了,我过会儿来找你。”
颜竹黎横了他一眼:“大过节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虽然这么说,仍然是满目带笑。
南宫黎的笑容浓烈起来,桃花目笑出了褶子:“吉不吉利,自在人心。我先去了,要吃什么,随便叫人拿,谁敢不拿,我来收拾他!”
颜竹黎笑着点头,送他离去,才转身出舱,站到甲板上吹风。
不少达官贵妇结伴上船,身后传来她们笑语连珠的声音,她扶着高而结实的桅杆,吹着夜风,竟不觉得冷。
而大部分人,一上船便挤进舱中烤火去了。
岸上的嘈杂声越来越远,颜竹黎知道,船开动了,她正欲回舱,突闻头顶传来娇婉的说话声:“透透风也是好的。”
窗子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正看到裹着雪狐围巾的纤瘦身形迎风而立,顿时惊愕地问:“那是谁?不怕冷吗?”
声音如此清晰地在上方响起,颜竹黎自然地回过头,仰望二楼,冲着窗口后的韩依晨绽出一抹浅笑。
“颜小姐……”韩依晨喃了一声,表情呆滞。
女子红嫩的薄唇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弧度不大不小,与眼角挑起的弯度相对应,眸光闪烁,凤眸中的光芒有如漆黑的夜幕中两颗明亮的星辰,刹那间芳华尽射,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少女的美,不在于她的相貌,而在于那羸弱的身姿展现出的无与伦比的自信。那双煜煜生光的双眸,足可睥睨天下,蔑视一切。
韩依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一瞬的复杂,而后微微一笑,叫道:“颜小姐,你上来,这里有点心。”
颜竹黎淡淡地拒绝了:“不用了,谢谢。”
她甚至能想到,那间舱房里可能还会遇到谁。
难怪了……
“依晨小姐,百晓公子来了。”一人低低走过来说道。
“嗯,你去帮我叫颜小姐上来。”韩依晨吩咐了一声走开。
那人眼光在颜竹黎身上掠过,抱胸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沉的声音含上一抹讥讽:“颜三小姐,你不会是心虚不敢上来吧?依晨小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说话的,正是血影。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江上清风吹得乱舞,中间那冷漠张面庞刚毅坚硬,有如出鞘的宝剑,锋利无比,一双鹰眸,更是紧紧盯住颜竹黎。
颜竹黎看了他一眼,笑意向嘴角一边偏去,颇为讥诮,抬步进舱,“蹬蹬蹬”踏上二楼的舱板。
一楼舱中,不少人向她看去。
颜竹黎不用寻找韩依晨所在的舱房,因为一上二楼,便看到血影提着剑,走出舱房,虎视眈眈地盯住她。
这里是后舱,舱上都是类似的包房,皇帝皇后等人却在前舱,那里有足够容纳上百人的大厅。
颜竹黎走过去,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直到他面前一尺处停下,两人离得极近,近得可看清对方脸上的细纹。
“血影,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为什么要心虚?我又为什么要伤害依晨小姐?”
她一字一字问道,掷地有声,嘴角的笑意竟没有半分收敛,而是扩散开来,刺着血影的眼睛。
“你心里清楚!”血影眸中腾起怒气,冷声说道。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一点也不清楚!”颜竹黎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什么不打紧,可别将我扯进去!”
面对她的强横无礼,血影握紧手中的剑,警告道:“颜三小姐,记住你的身份!”
颜竹黎的眼光冷冷盯着舱门,而不是看血影,都如此了,那人倒也沉得住气。
这些破事情,到底是谁给谁招来的?
她正欲说话,舱门却应声而开,裹着狐皮大麾的韩依晨由侍女扶着,上前一步,好奇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几天不见,她养得好多了,憔悴减少,肌肤有了些光泽,当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颜竹黎略略看了眼。
血影看到这样的韩依晨,自是不忍说什么可能对她造成冲击力的话,勉强笑着道:“没什么。”
韩依晨探究似地打量他几下,才笑着说:“外面冷,进来吧!”
颜竹黎进屋后,并不做作,侍女送来点心盘,她便拿了吃,眼光投向房内另一人。
一名生相白净的年轻人坐在小桌旁,正低着头,拈起一枚黑子,落在面前的木质棋盘上,嘴里道:“韩小姐,该你了。”
韩依晨抱歉地对颜竹黎笑了笑,道:“这是洛都有名的百晓公子,我先和他下完这棋。”
她坐到年轻人对面,落了一颗白子。
颜竹黎心中却很纳闷,她原以为那男人定在房内,毕竟,他的人都出现了,可没料到,他居然会不在!她上来,可不是来看韩依晨与人下围棋的,不过是想与血影对质几句,杀杀他的锐气罢了!
吃了几块点心,她起身道:“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待韩依晨答应,转身步出舱房,连多余的一眼,也没向血影瞟去。
她一走,血影便抱怨道:“依晨小姐,颜竹黎这人名声向来不好,你何必与她交好?折了自己的身份!”
韩依晨盈盈笑道:“每次你提到她都是这语气。”
血影强压下去想要说出某些事的冲动,深吸一口气。
他可不信颜竹黎没有勾|引自家主子,他认识王爷虽不久,但却不一定比决刹了解得少,爷岂是那种被女色迷住的男人?一定是颜竹黎使了什么邪门歪道!
韩依晨见他不说话,也不问,继续与百晓公子下棋。
只走了几着,百晓公子却抬起头,清淡的眸光射向对面的韩依晨,说道:“韩小姐,你的心乱了。”
韩依晨一愣,苍白的双颊飘上红晕,百晓公子已撤了她刚落的黑子,语气含着几分不屑地说着:“颜三小姐,伪装废物这么多年,即便再聪明,也威胁不到韩小姐天洛第一才女的地位。”
韩依晨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晓公子笑了,他的笑,仍然很清淡:“那就放下吧,寒门千金与皇家公主的区别永远很大,如果她是寒门千金,那你便是皇家公主了。她如果识相,便不会不给韩小姐面子。”
韩依晨重新落了一子,脸色一红道:“别这么说,叫人听去不好。”
百晓公子摇了摇头,继续下棋。
舱房外,颜竹黎很是无语,嘴角缓缓勾起清冷的笑。
寒门千金?皇家公主?识相?
这名百晓公子,自然是掌握不少时事的人,在这个时代,便是个活新闻,他居然这样说自己?
她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可笑,并不放在心里,下舱逛了会儿,有意去打听罗亦竹是否来了。
前几日见她,说是回娘家过春灯节,不知道有没有与罗府一起过来。
仔细一问,得知罗府今晚并没出来,她才安了心,见南宫黎还在应酬,便七拐八绕,又绕回到韩依晨的房间。
百晓公子如此轻蔑她,她不会说什么,但并不代表,不在行动上藐视他一下。
一推开门,好几道视线“刷刷”全向她射来,颜竹黎愣了一下。
韩依晨仍与百晓公子在下棋,她的身旁,除了血影,又多了两人。
楚冷夜披着貂皮大袄,发袍皆湿,脸色肃然,看到是她推门,沉冷的眸光也裂开一道惊愕的缝隙,差一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这样的冲动。
决刹见状,暗暗叫苦。
颜竹黎只是停了一下,镇定自如地走过来,似乎没有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