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国公甚是不悦,眉头横起:“下去!”
颜竹黎嘴角微微一扬,她知道,韩庆芷是韩大学士的庶女,她与颜府其实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庶女一般会认嫡母家中亲人,就像荣家,其实也是她的舅家一样。
慕国公虽然不喜她,却也不好越了韩家去管教韩庆芷,想必,他往后是再也不想见到韩庆芷的了。
韩庆芷领着一行下人退去,侍卫们在惊惧过后,也恢复了队形,继续奔向自己的值守岗位。
桥下,慕国公侧头看向颜竹黎,由衷赞了一句:“神医的这个徒弟倒是聪明得打紧。”
换了别人,被如此陷害,只怕早就哭天喊地的叫冤了,哪会如此一层一层为自己脱罪,干净利落。
七夜医神气地跃过来:“这当然了,也不看看她师父是谁!”
南宫黎也万分自豪,心情变得极好,笑嘻嘻道:“看师父何用,要看她师兄是谁才对!”
如此聪明伶俐的师妹,是他的意外,也是他的惊喜。
他凝望向颜竹黎,眼神复杂,在他知道师妹如此得他心时,却只有这一根宝参,怎么做都是不对,所以这一路上,心情格外压抑。
慕国公脸上并无笑容,虽然看到了颜竹黎的与众不同,但现在,更令他挂心的是他的凤尾蕉。
他心疼地蹲下来,将花盆放在地上,手指轻轻拨弄枝叶,认真打量着断口处,眼底涌上怜惜与愤怒,咒骂道:“斩了她的手,还真是便宜她了!”
颜竹黎看到慕国公一脸心疼的模样,略有些怜悯,禁不住开口劝道:“老爷子,身外之物,不必过多在意,玩物丧志。”
即便是植物也是一样,过分的溺爱是不可取的。
慕国公抬头,眯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个药童打扮的少年生得如此俊俏。对于她叫自己“老爷子”,他并不感到没有礼貌,反而,心中生起一种亲切的感觉。
“你说的有理,可惜,这盆凤尾蕉于本国公来说,意义不同。”慕国公缓缓说道。
他捧起凤尾蕉,便向来路行去。
颜竹黎不知道这盆植物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出声提醒道:“这大夏天的,不能将它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还有,若想它长得快些,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闻言,慕国公立刻回头,几大步走到她面前,惊讶地问:“你好像很懂这方面,你养过凤尾蕉吗?”
颜竹黎弯唇,容色娇艳:“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培育它的法子,凤尾蕉又名铁树,之所以叫铁树,是因为它生长得特别慢,但也可以采取人工方法促进它的成长,不知道您有兴趣一听吗?”
慕国公大喜,道:“说来听听。”
楚冷夜轻咳一声道:“外面热得慌,国公爷,我们进去坐一坐。”
慕国公点头道:“说的是,来来,都去月清院小坐。”
颜竹黎随着他们往慕国公居住的地方走去,三进三出的院落,布置简洁,院子里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唯种了不少风姿迥异的梅树,彰显着主人的高风亮洁,“月清院”三个大字的草书匾额高悬院门。
这里,便是慕国公住的地方。
外间,依旧侍立着两行下人,榕柳正焦急地在院子不远处等着,刚才众人赶出去,她没有来得及跟上,这会儿才放了心,悄悄跟在颜竹黎身后。
进了月清院主厅,众人分宾主坐下。
外间一片幽静,下人们谁也不发出杂音,四名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给众人沏上新茶。
抿了口茶,颜竹黎开口说道:“要想加快它的生长,一定要注意浇水量不宜过大,铁树喜温暖潮湿,不能过热,这个想必老爷子是清楚的。”
慕国公十分赞同地点头:“凤尾蕉畏寒,每年冬天,我都将它放在温室里培养,不过浇水方面,还真没注意过。”
颜竹黎笑道:“少浇一点就行。”
“师弟,你在哪本书上看来的?”南宫黎蹙眉想了一下,却不记得天洛有哪本书籍说过关于凤尾蕉或者铁树的培育办法。
颜竹黎淡笑不答,楚冷夜轻轻点头,道:“看来阿黎从小就博览群书,连种树的都看了。”
颜竹黎翻翻白眼,继续道:“每周,也就是每七天,要给铁树浇一次肥料。”
“这个不行!”慕国公直摆手,“那两盆凤尾蕉就是浇了肥料,迅速枯萎死掉的,一点肥料都不能沾。”
颜竹黎轻笑:“老爷子,你别急,另两盆之所以死掉,是因为浇的肥料不对,要有合适的肥料才行。”
“哦?那要什么样的肥料?”
“我可以为你配制。”颜竹黎淡淡道,“要培育新的肥料才行。”
慕国公犹豫之下摇摇头:“算了,要是弄死了,那就完了,还是不要试了。”
颜竹黎从盘中拈了块爱吃的绿豆糕,轻咬一口,姿态极其优雅,吃完一口才说道:“老爷子,可就只有一次机会,要勇于创新,永远固步自封,可是没有进步的哦!”
慕国公看到被伤的叶片,仍然拿不定主意。
楚冷夜眼角沁了笑意,道:“国公爷,你就相信她,她做事十拿九稳的,很少出错,本王向你保证,如果真出了错,我立刻派船支出海,将这盆凤尾蕉带到海外,让那里人给你救活,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慕国公,南宫黎、七夜医皆是吃了一惊。
慕国公将信将疑地看向楚冷夜。
他居然会给自己下这么大的保证!如果出错了,不惜动用大量人力将凤尾蕉送出海。
如果不是他相信七夜医这药童徒弟有着通天的本事,向来行事沉稳的楚冷夜怎么会开这么大的海口呢?
颜竹黎挑眉看向楚冷夜,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我要是办砸了呢?”
楚冷夜笑容加浓,眼眸讳莫如深,低低道:“办砸了,我给你收场子便是。”
颜竹黎一怔,唇微启,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冰凉的绿豆糕堵在喉咙处,有些难受。
楚冷夜笑容依旧,看向慕国公:“如何?”
慕国公立刻敲定主意:“行,有冷夜保证,我就放心了。”
颜竹黎闻言,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冷夜,叫得多亲切呢!反正,看这老头子如此喜欢凤尾蕉,她就帮一把!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他儿子慕绍倾也帮过自己多次呢!
颜竹黎在后院捣鼓肥料,榕柳在一旁帮忙,慕国公带着楚冷夜、南宫黎与七夜医去隔壁宅院看望重病在床的韩依晨去了。
榕柳嘟着唇道:“小姐,你何必要帮慕国公养这植物呢?要是给养死了,他还怪你,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向来是不做的呀!”
颜竹黎一面在下人送过来的各种肥料中挑选中和,一面说出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
“什么感觉?”榕柳奇怪不已。
颜竹黎摇头,眼眸中划过一抹疑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很亲近的感觉。”
榕柳扑哧一笑,虽然不懂,也没有再问。
不知何时,楚冷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黎,要不要我帮忙?”
颜竹黎侧头,楚冷夜看着一地的各种肥料,眉头微蹙,抬眼凝望她。
“这里不需要你帮忙的,赶紧去看看你未婚妻的病。”颜竹黎立刻催促道。
楚冷夜面上闪过一丝幽怨:“阿黎,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没有她,却还说这种话。”
颜竹黎心头一紧,回头观察四周有无人在偷听,楚冷夜已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你这些天,总是不给我一个好脸色,我对你,可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颜竹黎心头一冷,甩开他的手,道:“我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给你好脸色?王爷,我当你是朋友才对你和颜悦色,可也要请你明白我们的身份,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不要再提起!”
“我们的身份?”楚冷夜可不喜欢这种被她排斥,被她强烈往外推的感觉,再一次握紧她的手,声音也略略抬高,“我们都吻过那么多次了,你说我们是什么身份?”
颜竹黎当即无语。
吻了很多次,那也是被强吻的好不好?
榕柳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听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啪!”一声脆响,她手指间拿着的罐子摔在地上,立刻摔成八大瓣,好在里面肥料已被清空,没有造成地面污染。
“你,楚冷夜,你……”她语无论次地扑将过来,尖声叫道,“别碰我小姐!非礼,非礼啊!”
榕柳的嗓音很尖,楚冷夜脸色一沉的瞬间,榕柳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颜竹黎一掌捂住她的嘴。
颜竹黎不想被人识出女儿身份,更不想被人误以为她与楚冷夜有什么牵连。
楚冷夜站起身道:“我先走了,我让决刹在这陪你。”
颜竹黎来不及拒绝,男人健硕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院内。
晌午时分,新肥料终于出炉。颜竹黎中和了好几种肥料,又加了些碎铁屑以及一些凤尾蕉需要的原料,再加水稀释,配制出了手上呈酸性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