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你一个女孩子在外瞎跑什么?”大夫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颜敬谦皱眉,大夫人替他问了,他便不开口。
“无可奉告。”颜竹黎微微一笑,耸耸肩。
大夫人气的脸上肌肉直抽,但很快就高兴起来,叹道:“老爷,这女儿连颜冰灵还不如呢,竟然不将你我放在眼里了!”
颜敬谦想说什么,颜竹黎可没这么大的耐心,冷声道:“父亲,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离开的,如果你想拦我,我很清楚地告诉你,你拦不住!”
“呀呀呀,真是好大的口气!不孝啊不孝!”大夫人在一旁又叫又喊,从来不知道,颜竹黎竟然变得这么无礼起来,真是件喜事。
颜敬谦在大夫人一番添油加醋中,脑袋越发昏沉起来,忘了颜竹黎曾经对他的威胁,怒道:“你眼里当真没我这个父亲了吗?好,我管教不住你,还有宗人府呢!来人,去请宗人府的慕大人,我倒要看看,宗人府是怎么处理不孝女的!”
一番话,泄露出他对颜竹黎潜在的畏惧。
他不敢直接对付颜竹黎,便想出此招来。
颜竹黎浅浅一笑:“好,那你去请,我回阁收拾点行李,不耽搁父亲母亲叙话了。”
说完袅袅出院。
“跟上她!”颜敬谦朝院角一喝,立刻有两名侍卫跟上颜竹黎,不远不近地监视着她。
颜竹黎并不在意,一路回到竹叶阁,榕柳手脚很快,将出行的物事收拾得差不多了。
“小姐,你来看看,这些东西行不行?要不要再带上其他物件了?”榕柳见她来,笑盈盈问道。
人对于未知的出行,总是很期待的。
颜竹黎站在房内,检查了下榕柳收拾出来的行李。
外出远游,东西带的越简单实用越好,所以她从榕柳收拾的衣物用品中取了一些出来,看到一块蓝布包裹着的是一些养胃的食材,她颇觉感动。
抬眼轻瞟榕柳一眼,看到的是一张低头折叠衣物的小脸,满脸认真,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少带一点。”颜竹黎抬袖,自然地为她抹掉汗,榕柳身子一僵。
颜竹黎已直起腰,环顾四周,快步行到靠床内侧的墙旁,从砖后将人参拿出来,用床上一块榕柳拿来准备包裹东西的灰布包起来,用雪锦和腰带绑到了腰上。
一切准备就绪,前厅,颜敬谦也将慕绍倾请来了。
本来只需派几个贴身近卫过来调查事情真相,听说事关颜竹黎,慕绍倾自己过了来。
颜敬谦没有多说什么,热情地将他招呼到前厅用茶,大夫人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颜竹黎的罪处。
一面说,她一面偷偷打量慕绍倾。
三十几岁的男人,一脸刚正不阿的正气,下巴上飘拂着美,眸光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大夫人心中得意,颜竹黎,能被自己的父亲与嫡母因不孝告进宗人府的,你怕是这洛都权贵贱家族中的第一人!
慕绍倾命人叫颜竹黎过来对质。
对于颜竹黎的脾气,他心里是有数的。
前一次,她休掉乔牧秋,女休男的事,她也能做得出来,其他事情,未必做不出。
颜竹黎不惧不畏,进得前厅,缓缓行来,得体地行礼:“慕大人,许久不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女子美丽的五官和不卑不亢的态度,从容不惊的眼光,便想起了那个人。
慕绍倾心头一动,低声询问:“听说,你顶撞自己的父亲?”
颜竹黎脸色不改,淡淡道:“我要出远门,父亲不同意,争执了几句而已。”
“这是争执?”大夫人厉声发问,却被慕绍倾冷冷打断:“慕某问话,还不喜欢别人插嘴!”
一句话,大夫人住了嘴,脸胀成紫红色。
慕绍倾看着颜竹黎回话时波澜不起的神情,心中那根弦被拨得更快了,这样大气的女子,还真不像是从与安肚子里爬出来的,若说颜敬谦嘛,也不像。
与安的女儿,他自然不会为难,当即笑问:“不知颜小姐是要去哪里?”
颜竹黎垂睫,答道:“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慕绍倾闻言,担心地说道:“女儿家,如果没什么大事,不要出门的好,外面坏人很多的。”
颜竹黎心里起了烦意,她要出门关这些人什么事?就算是关心,她也不需要他们的关心!
当即她不言语。
她无法接受亲近人之外的关心,就像她在前世做杀手,不喜欢别人对她的事干预,就算是亲如密友的狼,也无法更改她的想法。
慕绍倾看出了这丫头的坚定,干笑一声,起身道:“颜太尉,既然颜小姐真想出去,你无非多派几名暗卫就是,没什么大事,若让皇帝知晓,你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好什么大事?”
他是在善意地提醒颜敬谦,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
颜敬谦被他最后一句话一提醒,冒出一身冷汗,大夫人的抱怨哭诉将他说得晕头转脑的,这会儿才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立刻挂上笑容,送慕绍倾出府。
待他一番好话将慕绍倾送走,郁闷地回到前厅时,大夫人迎了上来,一脸气恼地说道:“三小姐带了行李,恐怕都快出府了。”
颜敬谦一怔后才反应过来,他回府没有碰到颜竹黎,她一定是从后府出去了。
“去看看!”他有些不服气地发下命令,带头迈出前厅。
宗人府不管,不代表他真的放任这个女儿。
颜府后门,顶着烈日,颜竹黎领着榕柳疾步行走,虽是晌午,可这太阳也教人受不了。
后门外的巷弄里停了几辆马车。
为首的一辆是顶黑色马车,颜竹黎十分熟悉,那是楚冷夜的,后面两顶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帘色泽用了最不起眼的浅灰,颜竹黎也识得这是南宫黎的,不像南宫黎本人那样耀眼,不像赤血那样招风,这辆马车相对来说十分低调。
靠近府门的褐色马车车帘挑开,七夜医探出满布皱纹的脸,冲颜竹黎叫道:“阿黎来坐这辆马车!”
叫之后,苍老的眼眸堆起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颜竹黎。
旁边马车中的南宫黎和楚冷夜都掀帘看过来,一时只觉惊艳无比。
颜竹黎与榕柳穿了一色的青色对襟直裰衫,发梳双髻,背着药箱,像一对长相精致的药童了。
颜竹黎的身高虽比榕柳矮,身子也更单薄,但鹅蛋脸雪白如瓷,无一丝瑕疵,一双剪水凤眸灵动地眨着,配上这一身少年衣装,真是灵动极了,相比之下,榕柳则平凡一些。
七夜医哈哈大笑:“过来过来,本大仙要是多了这两名玉做的书童,那每天要多看几十个病人啊!”
楚冷夜与南宫黎听了他的话,也跟着笑起来,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赏,尽数投在颜竹黎身上。
“颜小姐,你坐我的马车。”楚冷夜见两人走近,敛了笑意,沉声说道。
颜竹黎看了他一眼,七夜医不依地说道:“我们师徒坐一个马车。”
“那怎么行?”楚冷夜一脸不同意,“要是半路上你们跑了,我们找谁去?”
七夜医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不由皱起稀松的白眉。
这时,颜敬谦正大步流星地朝后门的方向赶来,刚到后门,便看见外面一溜马车,吃了一惊,紧接着忐忑不安地上前,叫道:“摄政王,二皇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颜竹黎并没理会他的问话,淡淡开口:“师父,你坐摄政王的马车,我与榕柳坐这辆。”
说着,她掀开七夜医所坐马车的车帘,钻了进去。
七夜医想着她是女儿身,大约是不愿意与男人同居一车,便干脆利落地跳下来。
楚冷夜眸光微沉,声音拔高:“人参在你身上。”
颜竹黎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人参从腰上解了下来,反手递给七夜医,眼梢微扬地交代:“师父,这可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哦!”
说完,她挑衅似地横了眼楚冷夜:“人参在我师父这里,他现在才是你们想要的人质,看好!”
右手探出,将榕柳拉上马车,手臂微扬,衣袖滑下,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车帘缓缓垂下,遮挡住想要窥探进马车的视线。
楚冷夜所能见的,只是颜竹黎嘴角一抹讥嘲的笑容。
他的眸光,一点一点凉去。
南宫黎一直没有说话,长眉掩映起愁闷,瞟了眼一直被晾着的颜敬谦,冷笑一声,心情十分不爽地拉下帘幔。
他知道,叫上颜竹黎一起去穆安府,委实是不对的。
可是,人参是之前就答应给烟儿的,如果不给,就伤了烟儿;给,从阿黎手中抢人参,不顾她的胃病,是对阿黎的伤害。
所以,他有些心虚。
颜敬谦被晾着,虽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听了几人不着边际的对话,颇感讶异。
颜竹黎穿成这样,要跟他们去哪里?
还有,师父?她叫谁师父呢?
颜敬谦从没见过七夜医,故而不认识。
七夜医看了眼面色沉冷的楚冷夜,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撇撇白胡须道:“算了,我还是去和臭小子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