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菊花后是粉色的玫瑰,漫天飘着粉红,与刚才没散尽的丝丝缕缕黄色烟火交织在一起,迷了诸人的眼光。
颜竹黎心中暗赞一声,想看看颜缭莺如何了,收回视线,不经意的一低头,蓦然瞧见人群之后,树干上坐着一个人。
消失了一晚上的楚冷夜抱着脑袋斜卧在树枝间,墨发纷飞,凤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的小脸,眸光那样专注,那样迷人,漫天弥漫的艳丽烟火成了他的背景,唯看见那样深情的眼神。
颜竹黎看过去时,楚冷夜又旁若无事地转开眼神,仰头看漫天绚彩的烟火。
颜竹黎撇撇嘴,看向四周,他所在的大树在宫灯架后,用膳的人如不回头,难以看到他。无聊地转头,高台上的颜汶已经燃了好几支烟火,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而颜缭莺此时站立有些不安了。
她脸色怪异,想要伸手去挠头发,却发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烟花很美,可也有无数道炙热的目光停留在她娇艳的脸庞上。
可头皮好痒,她忍不住,还是将手指悄悄扎进头发,一面抬头,假装看烟火,指甲轻轻挠动,从表面看,并不能看出端倪。
颜竹黎的余光始终未离开她,捕捉到她这个动作后,她心下一动,更是聚精会神地注意着颜缭莺的一举一动。
平常挠痒,挠过也就好了,可这一次,颜缭莺心中慌乱,头皮处竟然越挠越痒,她着急之下,急急忙忙地从高台上下来,慌不择路,撞到好几名布置高台的下人。
如此莽撞,并不符合她的身份,顿时,大部分人都朝她看去,有些惊愕。
颜缭莺胀红了脸,正要夺路逃出圈子,找个地方好好挠挠头,突然间长裙后裙摆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朝前扑去。
美人摔跤,可了不得,离得近的好几位青年敏捷地冲过去,一齐托住颜缭莺,才让她没有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拥抱。
可这一耽搁就坏事了,碧玉簪上毒性没入头皮则已,一旦接触到头皮,立刻扩散,速度极快,一会儿功夫,整张头皮都如布满了痒虫似的,痒得人快要死过去。
颜缭莺痛苦地尖叫一声,双手如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疯狂地挤进发髻,大肆抓挠起来,大夫人精心为她梳的飞凤髻立刻散不成军,凌乱不已。
扶住她的有三个青年人,看到颜缭莺这个反应,都是大吃一惊。
“颜小姐,你怎么了?”
颜缭莺抱着头抓,根本不理他们,将这几人吓一跳。
同时,旁边关心的人抬来宫灯架,嚷道:“来看看颜小姐怎么了。”
“叫大夫,快叫大夫!”大夫人远远看到这一场景,慌得大叫,朝这边跑过来。
南宫瑾也大步跨过来,此时宫灯已经被一名青年人执到手上,提起来照向颜缭莺的脸,他“啊”地鬼叫一声,声音恐惧至极,甩手就扔了宫灯,身子往后疾退。
南宫瑾眼明手快地将宫灯接住,提起来一照,周围离得近的人都捂住嘴,面露骇然,有几个贵妇当场呕吐起来。
罗亦竹也想去看看发生何事,一看身畔,颜竹黎却不在。
颜竹黎便是刚刚绊倒颜缭莺的人,她趁着人看烟花时,快速穿插人群,踩了颜缭莺裙裾一脚,事情,果然如她想象一般发展。
大夫人好不容易跑到了高台这一头,看到颜缭莺的脸时,两眼一翻,腿脚一软,如不是身旁丫鬟们搀着,她已经跪下去了。
颜缭莺鬓发凌乱如鸡窝,十指努力地在头皮上搔动着,一堆堆白色粉末,有如头皮屑似的片状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落了她一脸一身,真是恶心至极。
本还扶着她的三个青年早就松了手,任由她摔在地上,本能地往后直退,脸上一副明明是恶心却不敢表现出来的强忍之色。
看到颜竹黎回到身边,罗亦竹一拉她的手,十分有兴趣,想要瞧瞧,颜竹黎阻止住她:“别过去,怕是有什么传染病。”
罗亦竹这才住了心思。
那药粉能引起头皮表层脱落,虽然不伤人,样子却倒尽胃口,她可不想罗亦竹今夜做恶梦。
颜敬谦大步过来,看到一旁的人如避瘟疫般避开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心头也颇觉不对,待看到如此场景时,自己也忍不住肌肉抽搐,连声得叫唤:“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过来?”
“这位大小姐该不会是患了什么疾病?”
“好好的发髻也散了,今天这及笄礼,出了这么多事,真是不吉利。”
“是啊,我们还是回去。”
于是,一拨一拨的人马开始向颜敬谦告别,话说得相当委婉:“我们不打扰大小姐看大夫了,改明儿再来看望大小姐,天色已晚,就先行离开了。”
颜敬谦苦笑着将他们送出去。
颜汶则与大夫人带着一干奴役,将颜缭莺抬到飞落阁,着合府大夫前来坐诊。
太子虽然关心颜缭莺,可看了这个场面,娇嫩的心一时受不了打击,一时难以决断是去是留,南宫弥却是半点也不想留了,他看到颜竹黎,迅速走过来。
“你家大姐患了什么鬼病?”劈头就问,连“阿莺”也没叫了。
南宫弥对颜缭莺的感情很普通,只因为太子与南宫瑾喜欢,他才会经常来颜府,送她簪子也不过是不想落人后。
颜竹黎含笑摇头,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呢?”
南宫弥索性也告辞离府,太子见他一走,立刻也寻了个由头告别,一脸心疼样地对颜缭莺说明天来看望她,颜缭莺有气无力地点头,心中恨死了这些男人。
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关键时刻抛弃她,真不是东西!
若是有一天,她失去了这样的容貌,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漠视她,再也不理她了?
颜竹黎却极能理解,太子虽然爱她不假,但他毕竟是皇室精心培养出的花朵,太平盛世,没吃过苦,没见过血腥场面,见到这种可疑又难看的病状,自然是有些畏惧的。
南宫瑾倒是留了下来,陪着颜缭莺去了飞落阁。
颜竹黎送罗亦竹出府后,悠悠回竹叶阁。
“阿黎,颜缭莺是怎么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拦住她的路,楚冷夜笑意盈然地询问。
“我怎么知道呢?”颜竹黎耸耸肩,眼角却挑起三分得意,“我想,这大约是她抢了我的碧玉簪的报应!”
楚冷夜眼露恍然之色:“小丫头片子,你果然有仇必报,看来,真不能轻易得罪你。”
颜竹黎掩嘴而笑,不可不承认,看到颜缭莺这落魄的样子,她很高兴。
“其实,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将碧玉簪抢回来的,却由着南宫瑾将它送给颜缭莺,我一早就在想,这其中必有问题,只是没想到,这招够狠!”楚冷夜沉声说着,冲她挑起大拇指。
颜竹黎微微笑着,正要与他道别回阁,一道娇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我找个时机替你说说便是。”
颜竹黎闻言,佯装无事地从楚冷夜面前走过,快速步进丛林,然后躲到一棵大树后,朝这边张望。
一行人由暗处行过来,为首的是太子妃姜水弦,她脸上无伤,身体状况却极差,正躺在一张木质担床上,由两个御林军抬着,后面跟着一干下人,在担床旁,一名娇俏的少女步行相陪。
这少女,衣着华丽,眉宇间难掩高傲,一看便不是下人,颜竹黎可认得她,正是那日在罗府遇到的姜水月,听说是姜水弦的胞妹。
听到姜水月的声音后,颜竹黎便没打算就离去,她想看看这女人现在怎么样了,看这情况,她惊吓有些过度,溺水太过,以至于浑身无力,必须着人抬着走。
楚冷夜却没有离去,正看着颜竹黎离开的方向,勾唇而笑,笑容有些诡异,让颜竹黎看得发毛。
“姐姐,是摄政王!”姜水月忽然伸手抓了抓姜水弦的衣襟,低语一声。
姜水弦闻言,将身子略抬,靠着大引枕,叫道:“摄政王,您不是离开了吗?”
呵,楚冷夜离开,这女人也知道?颜竹黎冷笑,举行及笄礼的时候,她因身子不好,一直在偏房休息,耳目倒灵通得很啊!
楚冷夜低沉的声音响起:“太子不是出府了吗?太子妃怎么没跟上?”
姜水弦有些尴尬地道:“妾身有些事耽搁了。”
事实却是,太子离开时从不等她,丢下一句话让御林军带她追上去而已。
楚冷夜高大的身影往旁一让,面无表情:“太子妃先行。”
姜水弦捂住嘴,轻咳一声,说道:“王爷,这是我妹妹水月,您见过的。”
颜竹黎嘴角的冷笑加浓,何止是见过,还被楚冷夜教训过!
姜水月立刻有些怯怯地上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月光笼罩在她略显丰盈的身材上,倒也极美。
“王爷。”
楚冷夜“嗯”了一声,正眼都没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