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一进门便发现管家一脸凝重的等在夜色中。
“郡主,二少爷吩咐了奴才在此等候。”管家道。
“可是府中出了何事?”红枣问道。
管家摇头:“是谣言之事,二少爷知道了,晚膳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等见到了二少爷,郡主还是低头认个错。”
苏澜拧紧眉头,谣言之事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何可气。
红枣一听苏溪发了脾气,心头一颤,道:“郡主才从宫中回来,奔波劳累,可否明日再去?”
“不必了,红枣先回澜院,备好热水,我去去就回。”苏澜及时的阻止了红枣,笑着摇摇头。
红枣无奈,忍不住对苏澜叮嘱道:“郡主莫要与二少爷争吵,认了错便赶紧回澜院,夜里凉,莫要染了寒气。”
苏澜欣然应允,随后带着梨香与青鱼随管家向苏溪的书房走去。
苏溪此时已冷静了下来,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满。那郑贵人不懂事也就罢了,徐贵妃怎么跟着啥掺和,安阳又是个没心眼的,竟当真以为三皇子与徐贵妃是真心待她。下面的人来报说,三皇子人前对安阳深情款款,人后却对安阳冷言冷语。安阳性子倔,受了委屈也不愿与人提起,难怪徐贵妃做起这坏人名声的事来毫不手软,不过是知道安阳不敢去告状罢了。
他们将军府的姑娘,怎能这般没有脾气?哪怕她将天捅破,自会有人补上,何必去受这些腌臜气?
在苏澜未来前,苏溪以为自己定会好好教训教训她,但此刻见苏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能怎么办呢?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啊,骂哭了还不是自己心疼。
苏溪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尽量不去看苏澜,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安阳不知。”苏澜撒娇:“二哥,人家困了,我要去睡觉。”
苏溪难得见到苏澜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她向来好强,哪怕打掉大牙,也只会骄傲的连血咽下。要她服软?简直是天方夜谭。
尴尬地干咳两声,苏溪继续说道:“我听说谣言那件事与三皇子有关?”
“是呀!”苏澜应得欢快。
“你以前与三皇子关系不错。”苏溪道。
苏澜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手指,道:“二哥也知道是以前。出了这事,我若是还盲目相信外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真能这么想便好了。三皇子与徐贵妃,还是离得远些好,你如今也长大了,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苏溪道,“娘在世时便说过,大哥、我与三弟,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受了委屈,不必忍气吞声。”
苏澜低头不说话,心道受委屈的又不是她。
苏溪却以为说中了妹妹的心事,心中怜悯,“小四,哥哥们会保护你的。”
苏澜笑着点头。
过了几日,苏澜收到了两封来自西北的信件,连带着几张白得发亮的狐狸皮子与一小袋干果。东西是三哥苏北带到她院里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苏澜对苏北也算了解。作为将军府最小的公子,相对于文能经商考官的二哥与武能带兵打仗的大哥,苏北算的上是平庸。许是年纪尚小,心性未定,见大哥与父亲只记得给妹妹捎了东西,颇为不满。
“父亲和大哥就只记得你,每次都只让人给你捎东西。皮子就算了,连干果都带回来,京城中谁吃这些呀?一点都不新鲜,还不如省下些力气给我与二哥带两把蛮子的大刀呢。”
苏澜捻了一颗葡萄干塞到苏北絮絮叨叨的嘴里,苏北咋吧两下,一脸嫌弃:“甜得我想吐了,就你喜欢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苏澜道他不识货,或许也是这里所有的有钱人家都不怎么识货。听红枣说干果类在大齐算是最低等的零嘴儿,是穷苦人家给小孩晒了吃的。
去你娘的最低等!苏澜对此嗤之以鼻,交代红枣亲自煮了一锅羊奶,里面加了杏仁与葡萄干,美得她舌头都要吞下去了。这些古人真是有眼无珠。
吃饱喝足后苏澜开始阅信,大将军父亲的家书写得极为简洁,无非就是交代苏澜莫要惹事,听哥哥们的话以及出事了就找舅舅。苏澜细思极恐,估计大将军的意思就是不要惹事但惹了也不要紧你舅舅会解决的。大概她父亲也是不怎么喜欢那个幼稚的皇帝。
大哥苏东是三兄弟中最沉稳的,约是怕苏澜担心,他极为详细的告知了苏澜西北那边虽环境恶劣了些但习惯以后反倒觉得比京城还好,特别是将军府那条街道上的吃食尤其不错,譬如羊肉饼子烤肉腿子之类的,信的末尾表示不知为何西北的瓜果似乎总比京城的甜,他按着当地的法子特意给妹妹做了些干果,希望妹妹能喜欢。另外还给妹妹捎了些京中少见的狐狸皮子,可做几件披风。
苏澜并不打算做成披风,毕竟冬季已经过去,天气也开始回暖。她想了想,让梨香去找管家要了些棉花,让红枣用那几张皮子做一只大白熊,天热的时候可以放在床上当抱枕。这将是世上最贵的布偶熊。苏澜喜滋滋的想。
苏澜不擅女红,红枣与梨香绣布偶的时候就在一旁看着,看了几天便腻味了,带着青鱼开始在将军府里四处折腾,气得管家找了好几回苏溪告状。苏溪这几日特别忙,听了管家的告状也有心无力,指派了年纪最小的苏北去管教管教苏澜。
苏北来到苏澜院子里的时候,苏澜正在跟红枣学女红,已经连着扎了好几下自己的手。看着白嫩嫩的葇夷上的针孔,苏澜气得摔了针线。
苏北见到的恰好便是这一幕,当下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不会绣花的姑娘,以后谁要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苏澜恼羞成怒,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大齐最高贵的郡主,又有将军府做后盾,也算得上是家财万贯,又得意忘形起来:“本郡主有得是银子,学这些作甚,想要买就是了。何况我有红枣她们呢。”
此时的她还没有想到,很多年后有人嘲笑她的女红的时候,她的夫君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学这些作甚,我家有得是银子。”与她今日的神态一模一样。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绝对是大齐最粗鄙的大家千金。苏北瞠目结舌。
“大俗即大雅。”苏澜丝毫不以为耻。
苏北不想再与她争辩,免得气死自己,他委婉的表达了管家希望苏澜安分些的愿望,最后在苏澜控诉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妹妹已经不是原来的妹妹了。出了院门的苏北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