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忠信镖局的大小姐,你呢?”
白随意心头一动,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是落月阁阁主。”
“落月阁阁主?”文舒瞪大眼睛,不信道:“落月阁那么厉害的地方,阁主怎么可能是……”怎么可能是一个瞎子?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瞎子?
落月阁是近年来刚刚崛起的江湖势力,以掌握江湖中最灵通的消息出名,怎么也不像是他这么不靠谱的人建起来的。文舒起疑,又道:“你莫不是骗我的吧?我可告诉你,落月阁消息灵通得紧,你小心这话被人听了去,被人割了舌头!”
“嘁!”白随意仰头灌了口酒,漫不经心地伸手探进怀中,来回摸了几趟,拽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扔给她。
“这是什么?”文舒接过那块黑沉沉的令牌,只见令牌正面刻着三个朱红的大字:落月阁,反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壹”字,仍旧不大相信:“随意,这个,莫不是落月阁的信物?”
“你猪脑子啊?你瞧瞧它的质地,就这做工,这精美程度,能是假的吗?”
“……你吼叫什么?”大家公子不该最有教养么?怎么偏他就像个二流子、像个败类?文舒估计他是从小被宠坏了,不愿同他计较。反复翻着手中的令牌,又问道:“那这个‘壹’字,是什么意思?”
“咳咳,你果然是猪脑子!”白随意被酒水呛住,咳了一阵,拿袖子抹抹嘴巴,解释道:“我是阁主嘛,是头头儿嘛,是最大的官儿嘛,这代表我的令牌当然要刻上‘壹’喽!”
“……”文舒彻底无语,换了个话题,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
“抽空吧。”好讨厌的风,刮得他头发都乱了。白随意拈起腮旁的发丝,捋顺后往背后一甩,紧接着用力倚在树干上,待把它们压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地继续仰头喝酒。
“……”他动作连贯又娴熟,直看得文舒一愣一愣,竟忘了逼他抓紧时间去提亲。许久才用力甩甩头,摇去心头那些恶寒的感觉,起身拍拍衣服下摆的尘土,掂着手中的令牌道:“三日后,来忠信镖局提亲。”
这么不靠谱的人,到底行不行啊?文舒回忆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心底犯突。这都五天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提亲?
文舒掏出从他那掠来的令牌,越看越不像假的,气闷起来:明明说好了的,他该不会反悔吧?又不是让他真娶她,何况她还许诺他一千两谢银,并且他的令牌还在她这里,他难道真的会反悔?
“舒儿?”文夫人满脸笑容地走进房间,看着她身前的物事,惊讶道:“呀,舒儿终于开窍了,都知道绣锦帕了。”
文舒拿着令牌的手被桌子挡住,是以文夫人并没瞧见,只看见她身前桌上摆着的绣缎。文舒慌忙将令牌藏起来,起身扶了她坐下,又倒了杯水递给她道:“娘,你来啦。”
文夫人点点她的脑门子,笑道:“怪不得这几日没见你去习武场上,原来你在房中摆弄这些东西。”
文夫人看着她高挑纤细的身形,恍然间忆起二十年前她出生的时候,憋在她肚子里死活不出来,简直要痛死她。这么一晃眼,也长成大姑娘该嫁人了。这么一想,有些舍不得,叹道:“你这一嫁,往后就见不多了。”
“不还有阿槿么?”文舒坐回原位,捧起绣缎细细研究起来。
“是啊,幸好还有阿槿。”文夫人一想到二女儿,方才的不舍之情一扫而空,换上欣慰的笑意:“你爹说了,槿儿这么好的天分,嫁出去可惜。过两年给她招个入赘的夫婿,这样总算能守在我们身边。”
文舒浑身一僵,忽然觉得有点冷,阿槿长得漂亮、性子欢脱、天分高,受宠很自然,便是她也喜欢得不行。可是,爹跟娘……她把绣缎紧紧攥在手中,许久才长长呼出口气,罢了,罢了。
“阿槿的眼光高,她看上的必不是一般人家。可是那样的人家,愿意入赘么?”
文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到时再看看吧。”她有了心事,便显得魂不守舍,恍恍惚惚走起神来。而文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屋中静寂下来。
“夫人,夫人,有人上门提亲来啦,夫人!”遥遥跑来一个小厮,手中攥着一抹红艳艳的颜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递给文夫人道:“夫人,外面有个姓白的公子说,要向大小姐提亲!”
“什么?跟大小姐提亲?”文夫人连忙打开那张大红的拜帖,扫了两眼抬头问道:“人呢?在门外?哎呀快快请进来!”
“哎,好!”小厮点点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文夫人敲敲额头,犹不可置信般动弹不得。一低头,忽地瞧见自己的裙摆,哎呀一声惊呼跑出门去:“不行不行,我得去换衣服。舒儿你乖乖在这等着,待娘先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看好了差人叫你。”
“臭小子,终于知道来了。”文舒轻笑一声,转身进了里间。就他那一身“风姿气度”,估计娘看得上眼,怕不多时便会叫她过去。想了想,挑了件淡青外衫换上。
“白公子?请坐请坐。”文夫人换好衣服,刚到客厅便看到厅中负手而立的白随意。见他一身飘逸白衣,身形颀长挺拔,心头震了一震:这是哪家公子,长得好生标致!只是,这样出色、俊朗的公子,真是给她家舒儿提亲,而不是给槿儿提亲的?
那一瞬间,她心中甚至有些可惜。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配给舒儿也是不错的,便道:“白公子此行,可是向我家舒儿提亲的?”
“您是,文夫人?”白随意朝着文夫人的方向转过身去,拱手一拜:“小子名唤白随意,前来向贵府千金文舒提亲。”
“白公子……请坐,请坐。”这,这白公子,竟是个瞎子么?文夫人待他转过脸来,看见他眉眼覆着的那条宽锦,心一下子降到谷底,说话语调都僵硬起来,这样好的一个公子,为何会是个瞎子?她一时有些无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白公子是哪里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