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观念在这里模糊不清,只是在这里想些事情,却已经似过了百年千年,又恍惚间觉得不过是一瞬。碧落心念所动,指间跳跃着一簇火苗,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熄灭,幽绿的火苗在指间晃动,明明是生机蓬勃的颜色,却蕴含死寂。
碧落收回手指,火苗随之熄灭,这就是之前她所感受到的能量?可惜,太弱了。
蓝蓝的花瓣在枝头轻轻晃动,似是为她回来而欣喜,却不见有落下的痕迹,碧落静静站了一会,转身回了阁楼。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终于飘落着莹莹的花瓣儿,碧落从沉睡中醒来,微微蜷了手掌,指间跳跃的幽绿火苗不见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微弱晃动的模样。
碧落敛下心中的失望之意,起身离开阁楼,罢了,有人来了。
树下多了一抹刺眼的红。
定睛看去,却是女子的淋漓鲜血将衣裳染红,一头长发沾染了血块泥污,脏乱不堪,一张脸溃烂流脓,唯一可以辨认出的眼里燃着冲天的怨恨,更显狰狞。碧落抿了抿唇,这般滔天的怨气,却是不曾见过。
心念所及,碧落已经到了女子面前,思绪一动,这女子终于显了本来的面容。
虽是囚服加身,但黛眉如柳弯,秀面玉嫩艳如桃李,红唇娇媚,星光水眸,顾盼之间妩媚迷人,气质华贵,自有矜持,这是一个姿容绝艳的女人,寒酸简陋的囚服也遮不住她的美。
不过只是表象罢了,女子冲天的怨气似要破体而出,如此美人却是个索命的厉鬼,当然,能来到这儿的,大多都不是活人。
“姑娘,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碧落望着似是刚回过神来的女子和善的问道。
“心愿?我的孩儿,我的亲人,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们,他们不该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我要他们活着,还有那个贱人,我想问问她,不过是一个婢子,我穆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对我穆家如此狠心!”女子的声音酥软如蜜,最后一句却凄厉似淬了毒。
······
当朝太傅虽是自诩年老,不参朝政只挂虚名,但是既曾为皇帝讲师,又为位高权重,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女子闺名穆澜依,太傅府子嗣不丰,多年来只有一个儿子,老了好不容易得到这女儿,自然是百般宠爱。
当今皇帝御和昶少年继位,执政七年,如今算来,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端得是年轻尊贵,女子的哥哥名为穆涵容,自元思,和皇帝年岁相仿,自小聪慧过人,才思敏捷。
因着太傅的关系,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亲厚,很得皇帝信任,现任太常少卿,可谓是前途无量,又娶了镇南大将军之女,夏幼琴,夏氏容貌昳丽,性情爽朗和气,和原主的感情极好。
皇帝与太傅府亲厚,也算爱屋及乌,自然对原主这个小妹妹呵护有加,更是开口言待原主及笄之日,他要亲自赐婚,由皇帝亲自赐婚,可谓是极大地殊荣,众人羡慕穆府的恩宠之余,更是想着法的巴结穆府。
有着家人的娇宠保护,原主虽是姿容绝艳,面容娇艳妩媚,其实性子却纯真之极,虽然难免有些骄纵,不过也只是小女孩的小脾气,内心善良柔软。
家人虽然对原主毫无防范的模样心怀忧虑,却希望原主能骄傲快乐的活着,不舍得让她烦忧,只能费心为她挑选个好人家,不管怎样,这穆府肯定能护她周全。
可惜,世事难料。
自原主贴身丫鬟生病昏迷醒来后,一切都脱离了轨迹。
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个闺阁少女不曾悄悄幻想过心中的良人,对于家人慎之又慎的择选,原主既觉得难为情又有些羞涩。
不过,皇帝并不在穆府和原主的考虑之中,毕竟,原主也算被皇帝看着长大的,感情是长辈对小辈之间的照顾宠爱。
不过丫鬟听竹却有意无意的将原主的视线往皇帝身上引,将他赞的是世间少有,皇帝年轻俊美,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可是他却政务勤勉,又不痴迷于女色,这难道还不是良人?又混淆原主对皇帝的感觉,让她错以为对御永昶的依赖亲近其实是爱恋。
原主由她这么一说,竟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在她的怂恿下就要努力追求自己的真爱,非要嫁给皇帝哥哥为妃。
家人一开始只道小孩胡闹,不理会也就过去了,一时没防备,外界竟然流传着什么太傅之女已经是预定的妃子,虽说大部分人都将信将疑,但是,就算这是个假消息,也不得不避嫌,谁会跟皇帝抢女人?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家人原想着等这段风波过去,再物色青年才俊也不迟,可是这原主竟闹起了绝食的把戏。
穆府坚决不同意原主入宫为妃,是担心若是入宫,就原主那个纯真良善的性子,在外面觅一良人,夫妻恩爱,再加上穆府作为娘家,如何都会护她周全,可是在这后宫,穆府的手伸不那么长,就算皇帝有心照顾,可伴君如伴虎,万一触犯了龙颜,只怕是保不住她啊。
只是没想到原主性子犟起来,竟也狠得下心,刚开始只是装装样子,后来见家人态度坚决,真的绝了食,滴米未尽,没几天就昏了过去,家人见原主一副宁死也要入宫的架势,才慌了神,太傅和夫人最终舍不得女儿这般折腾自己,又加上皇帝允诺会好好照顾她,这才松了口。
瞧着亲人忍泪的担忧模样,原主心里很是愧疚,但是却觉得骄傲和欣喜,听竹可是说了,她这是勇敢追求幸福,那话本上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追求幸福?
呵,却是她的无知任性让整个穆府踏入地狱。
女子自厌怨恨愤怒疑惑种种的负面情绪涌上来,碧落蓦地睁开眼,望着淡藕色的纱帐发呆。
天色微亮,依稀听到外间宫女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原主喜欢赖床,天色大亮才磨磨蹭蹭的起床,不过这后宫自从昭德皇后去了以后,至今无后,原主贵为惠妃,她又得宠,左右随她高兴,想几时起就几时起。
不过宫女可不能平白坏了规矩,即使原主不起,该伺候的也需要候着。
距离原主平日起床还有些时辰,碧落合了眼,许是这具身体的确嗜睡,原本她只是想闭眼小憩一会,竟直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