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云舒先打破了僵局,盈盈一拜道:“妾身见过二位王爷,小紫,给二位王爷上茶。”她淡然一笑,不卑不亢,俨然以一副主人之姿待客。
润王一副惊艳的样子,咂了咂嘴感叹:“我说三哥怎么对女色一向不甚上心,原来这里藏着如此的绝色佳人。到时候三哥把三嫂带回府,肯定让那些背后说三道四的老匹夫们哑口无言。”
“四弟,你太冒昧了,还不知这位姑娘的身份呢,怎可三嫂三嫂的叫?”禄王笑着呵斥润王,但一双如墨的眸子继续盯着云舒,看的云舒发毛。
云舒笑着附和:“禄王爷说的极是,妾身卑微,怎能做得了北齐的太子妃呢?”瞟见绿衣和紫衣可怜哀求的眼神,云舒话到嘴边,终是改成了模棱两可的话。
润王啊了一声,似乎想不通自己三哥为什么不把云舒立为太子妃一般,但瞧了瞧旁边的二哥一眼,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喝茶吧。”紫衣已把茶沏好,云舒忙转移了话题。被禄王飘忽眼神探究着的滋味,让她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这个男子,给云舒的感觉完全不亚于淳于焰。他的外表尽管如李言和一般儒雅,但他的内心却似李言信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这也是禄王的可怕之处,经过林虎冲和薛中飞一事,云舒遇见人就先在心中暗暗揣摩一番。
三人坐定,润王大抵是渴了,拿起茶盏咕嘟咕嘟三两口就把茶水饮尽,紫衣忙又给他满上。禄王则是淡淡瞥了自己兄弟一眼,轻轻咂了一口茶,闭目久久才睁开:“这白毫银针,牛饮倒真可惜了。”
白毫银针,可谓是白茶中的极品。取自春茶中的一芽一叶,芽头肥壮,满披白毫,挺直如针。茶汤清香醇厚,口齿逸香。这皇宫里的御用之茶,被淳于焰丢到打猎的地方偶尔消遣用,可见他的受宠程度,云舒不由暗暗腹诽他真够暴殄天物的。
见禄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茶盏,云舒不由得心念一动,叹息了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案上。
禄王用茶碗的盖摩擦着杯壁,挑眉问:“怎么,这茶不合姑娘的心意?”
云舒托了脑袋,眼睛看着远方,悠悠的说:“这白毫银针虽好,可妾身还是比较喜欢君山银针。这两茶虽都称为银针,众人也都道白毫银针更胜一筹,但是莫忘了君山银针比白毫银针更具王者风范。”
禄王听出了云舒的弦外之音,不由皱了眉道:“君山银针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茶了,还是白毫银针好,不然也不能称为北齐的贡茶。”
“首先从色上,君山银针霸气而不外露,冲泡后,根根竖起,可见其机锋。若是人,也必是严于律己之人,绝非凡品。其次,从口感上来说,白毫银针虽口感醇厚,却终究少了几分高雅清爽。就如一个统治者,少了几分亲民爱民之风度,怎能得民心呢?”淳于焰相对于禄王来说,是少了几分君王之气,他的容貌也是他一直被诟病的原因,这也是淳于焰行事之所以心狠手辣拼命弥补之症结所在。
茶在杯中缓缓沉下,禄王一直品着茶,不发一言。润王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好奇的看着盏中的茶叶,似是想不通这茶叶之中还有这么多讲究。
许久,禄王才叹息了一声道:“这君山银针虽好,可被世人承认的,还是白毫银针。连父皇也觉得白毫银针好,才定了白毫银针为贡茶呢。”
润王一听,豪爽的说:“二哥莫急,你若是喜欢这茶,我回去亲自去给你弄几盒君山银针。省得你跟害了相思病一般,哈哈,让二嫂见了少不得要吃干醋的。”
云舒抿嘴轻笑,脸上梨涡轻现,让人不觉分了几分心神:“你说这君山银针好,我也说这君山银针好,慢慢的大家都说这茶好了。白毫银针,不过是有人捧罢了,若是君山银针有人捧,又岂会输了分毫呢?想让这茶天下闻名,倒也不难、”云舒的言外之意,润王听不出,但禄王却是一定能听懂的。
与淳于焰相比,禄王缺的就是北齐王的认可,朝中大臣向来是见风使舵的。皇上认可谁,大家便一边倒的支持谁。毕竟天下大权,都掌握在皇上的手中,皇上想给谁,若是有人作对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试问,若不是实在郁郁不得志,两个堂堂的北齐王爷会在战事一触即发之际有功夫出来打猎么?
但禄王若是得了大燕的支持,几王联合起来,虽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却最起码有了几分赢的可能和希望。
“今日得以遇到王爷,实乃妾身三世荣幸,近日作了一幅画,请王爷指点一二。”云舒做了个请势,紫衣眼珠子骨碌一转,似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上前打开了卧房的门。
书桌上,摆了几卷云舒闲暇无事时的小作,云舒打开了一副画。空荡荡的院子,里面站了一个迎风而立的绝代佳人,无论从神态还是风姿,都栩栩如生一般。这也是云舒生活的真实写照,仅仅是一幅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两个丫头任云舒把画递给了禄王。
禄王看了许久,才笑道:“若是品花草,小王还行,但若是品美人,小王就不如三弟了。所以,不敢妄自评价,还望姑娘莫要见笑。”
云舒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润王饶有兴趣的看着画,不由好奇的问:“润王爷,可有何高见?”
“这女子美则美矣,但细看,却是极为忧愁的。难道姑娘有什么烦心事,有需要小王帮忙的么?”润王的话,让云舒心头一跳,这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却又偏偏画蛇添足。若是让两个丫鬟听出了什么,她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四弟,你也忒笨了,美人自然是在担忧三弟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禄王拍了拍润王的肩,背着手径直走出了门。润王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云舒,憨憨一笑,也忙追了出去。
见他二人离去,两个丫鬟这才如释重负的深呼了一口气,而云舒则神色复杂的在椅上坐下。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尽力了,现在看的就是禄王的态度了。是甘为人后,还是奋力一搏,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白毫银针属白茶,君山银针属黄茶,两种茶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喜欢两种茶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若是以茶喻人,那么少不得要激起禄王争胜之心了。像他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怎能接受以金镶玉之称的君山银针落于人后呢?
画是提前画好的,本是云舒自叹被禁之举,却歪打正着的向禄王求救了。四四方方一个院子,里面有个人,是个“囚”字,禄王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云舒暗暗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一颗心忐忑不安的跳了起来。
是夜,云舒呆呆的看着窗子外面发呆,外面突然传来两声鸟叫,绿衣和紫衣忙匆匆的走了出去。看到她们将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一张纸条,云舒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看样子,这是她们跟淳于焰的人联络的暗号,白日里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竟然还是惊动了淳于焰。或许,他还不知道云舒向禄王求救一事,但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云舒这块香饽饽的。
云舒四下里搜寻着可以自救的东西,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快要绝望之际,她突然看到柜子旁的茶叶,不由喜上眉梢,快速的把茶叶藏到了袖袋里。不管外面的人,是淳于焰的,还是禄王的,她都要给禄王留下寻她的记号。
绿衣匆匆的走回屋内,拉过云舒的手,眼中满是焦急的写道:“姑娘,这里不安全了,王爷一会儿派车来接我们。”
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云舒很配合的笑道:“好,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绿衣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把袖袋里一个药瓶瞧瞧丢掉,找了一块布来,看着云舒啊啊的比划了一番。
云舒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上面的人大抵是要她们把自己迷昏,省得出什么意外。但连日的相处,让她们跟云舒生出了感情,云舒身子又弱,所以她舍不得给云舒下药。于是,退而求其次的用布把云舒的眼睛蒙上。
明白她的意思,云舒向她福了福身以示感谢,绿衣吓得顿时被蜂蛰了一般的跳开,连连摆手。云舒淡淡一笑,坐在凳子上,让她用布把眼睛蒙上了。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云舒后怕不已,眼睛蒙上还好,至少手脚可以活动。但若是被灌了药,那就东西南北都不晓得了。她也猜不到,淳于焰这次会把她藏到哪里,或许只有到战事开始时,他才会把她这颗棋子拿出来。只是,云舒宁可死,也不愿做拖大燕国后腿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