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柔声道:“小姐醒了,您的头还疼不疼?这是老奴用小银吊子刚刚熬好的药,还温着呢,您快趁热把药喝了吧!”说着就端起了药碗。
沈沅钰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鼻子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已有三个月,前世出身中药世家,最后却做了一名律师。虽然并未从医,可她爷爷和父亲都是有名的中医,从小在药房中浸淫,是闻着药味长大的,仅凭味道就知道这一碗普通的治风寒的汤药里,加了一味天麻。天麻的味道甚至压下了所有的药味,可见用量之大。
天麻不是毒药,可若是就这么喝了下去,她的风寒不但不会好,而且还会令病情加重反复,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一时间,沈沅钰心里掠过千百个念头。
这三个月里,她不动声色暗暗观察,总算弄清楚了这具身体如今的处境:虽然身为主人,可是身边群狼环伺,没有一个自己的人。
她一把推开了张嬷嬷的手臂,“我口渴,去给我倒杯水来。”
张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只好放下药碗,用青花瓷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服侍沈沅钰喝下去。
放下茶杯,又赶紧端起药碗道:“三小姐,这下该喝药了吧,药凉了可就更难喝了。”
就这么着急想让她把这做了手脚的药喝下去?沈沅钰心里一声冷笑。她就着张嬷嬷的手闻了闻,叫了一声“我不喝,好苦!”
张嬷嬷心里暗自着急,苦口婆心地劝道:“良药苦口却是对症,三小姐您不把这药喝了,病怎么能好?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君的八十整寿,前头的袁管事带了大老爷的传话回来,到时要接您回府给老太君拜寿呢,到时候您表现的好点,不就又能留在府里了?再不用在这乡下地方受委屈了。您说是不是?可您要是不喝药身子好不了,又怎能顺顺利利地回归沈府呢?”
沈沅钰心里微微一动,一瞬间明白了下药人的意图。他们是不想让她回到沈府去!
这可是她盼了很久的,离开庄子的机会,一定不能让这些人如愿!她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情绪,似乎是被张嬷嬷说动了,她道:“嬷嬷说的是。”张嬷嬷心中暗喜,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拿话哄哄她就是了。
沈沅钰故意说:“这段日子多亏了嬷嬷照顾我。要不是白姨娘打发你过来打点这庄子上的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张嬷嬷忙道:“哪里就是老奴的功劳。大太太卧床不能理事,白姨娘对您和八小姐最是敬重疼爱的,待您和八小姐比起她亲生的七小姐还要亲呢!”
八小姐沈沅舒是沈沅钰同母所生的胞妹,七小姐沈沅璧是白姨娘生的庶妹。
沈沅钰没吭声,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
“今年秋天,我叫鸾娘做了一小罐蜜渍梅子,你去小厨房拿些过来,我就着喝药。”
张嬷嬷笑道:“好,好!”只要她肯喝了这碗药,叫她做什么都可以。说着便起身出去寻梅子去了。
直到张嬷嬷出去,沈沅钰才迅速从榻上下来,先是伸手在药碗里蘸了药汤涂在嘴角,然后浏目四顾,看见内室北侧的条案上摆着一盆用作装饰的建兰,她立刻走过去,将汤药倒在了花盆里。
多亏了张嬷嬷怠慢她这个三小姐,屋子里连个侍候的丫鬟都不放,才这么方便她行事。
做完这一切,沈沅钰将药碗放回到原处,重新躺回到榻上去。只觉得脑袋微微有些眩晕。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好在她给自己号过脉,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子弱而已。前段时间,她头痛欲裂,根本就是因为一个穿越时空的灵魂进驻了这具身体,继承原来的记忆,引起这样的不适而已。
张嬷嬷不一会就拿了一个小碗装着蜜渍的梅子回来了。看见小几上那空空如也的药碗,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还没等她说话,沈沅钰已经不耐地道:“叫你取个梅子,怎么动作这样慢?这样冷的天,药都要凉透了,你让我还怎么下咽?”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张嬷嬷脸色讪讪的,一径说道:“都怪老奴腿脚慢,都怪老奴腿脚慢!”看看空空如也的药碗,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药您都喝完了?”
沈沅钰没好气地说:“自然是喝完了,等你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张嬷嬷被她这样理直气壮训斥一番,反而疑心尽去,又看见三小姐唇边的药渍,心下更是放心。
脸上不由就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沈沅钰心中冷笑,实在不想和她敷衍,挥挥手道:“下去吧,我不叫你们,谁也不用到这屋里来。若是父亲派的管事什么时候到了,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哎!”张嬷嬷行了个礼,这才下去了。心中却想,喝了那碗药,你就别想再回建康城了。老太君是沈氏两府辈分最高的长辈,何等的尊贵,到时候你病得七扭八歪的,大老爷又是孝子,就是大老爷再想你,也不敢让你回去,就不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君吗?
白姨娘可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