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漓汗了汗“我只是想说,待会楚楚她们回来时,不要告诉她们咱们去寺院的事。”
“嗯??”王嘉嘉一时来了兴致,前倾下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九漓无奈耸肩“就你们这几个小八婆。如果都知道我这无神论者去了寺院,那口水岂不是要将我淹死??”
“切!!”王嘉嘉狠狠鄙视了九漓一眼,“你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我才懒得八你!”
“那倒是谢过了啊……”九漓笑嘻嘻地翻找睡衣浴袍等,转而走进寝室的公用浴室。
天色已经略黑下来,大概傍晚,晚霞大片大片炫舞着西侧天空,骄阳西沉,绚烂而瑰丽的红色,照耀挥洒进人心。云海翻涌沉沦,带着一种奇妙的凄艳。正在赶往浴室的九漓不经意向窗外扫视一眼,落日余晖的壮丽,深深将其震撼。
九漓所处的女生寝室乃是视线刚好的二楼,不高,却也有足够的视角去眺望天际的恢弘。
夕阳金辉在天边,校园西侧大片的白桦林成为点缀,偶有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映在夕阳背影之上,只是小小一个黑点,灵动而娇俏。白桦林边便是后院的操场,几个大三男生挥汗如雨地打着篮球,偶有观战的女生欢喜尖叫,年轻而几近嚣张的清纯,如此美妙动人。
九漓望着这样的校园,唇角不自觉弯了下。
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幸福。
其实九漓很知足,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生来脾性随和,虽然偶尔与王嘉嘉不顾形象地打闹,嗓门火爆些,但骨子里,九漓其实是个不为人知的内敛女生。她很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淡而温馨。但她从来都是古怪的体质,自儿时那次迷路之后,她所有的事,都不愿再同别人说。
犹记小时那一次放学,西林小镇山郊外,佛堂庙宇沉重而浑厚的钟声敲响时,阵阵广阔缭绕开来,似是繁复地宣誓着生命的光辉降临,与阴暗死亡的相依追随。夕阳渐歇渐隐于云端,天际红霞漫天而舞,小镇近处房檐上的树影婆娑迷蒙。娇小的身影祥和地镶嵌在落日的油画之中,结伴走在石板路上的九漓眼角余光一瞄,蓦然抬首迷眸,无奈仰望辽阔天际一偶,“小雨,西边那间房檐上有只大眼的妖精在看咱们哪……它长得好难看!”
“你又胡说!”被唤小雨的女孩嘴上虽是辩驳,身子却是犹自一抖,目光随着小九漓遥望的方向探寻,视线所及,除去空旷的屋檐一无所获。
“小九,那,那个……我先回家做作业了,你自己先走吧,再见!”
望着好友气喘吁吁一溜烟逃窜的身影,九漓无奈摊手叹息。
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人们却往往因为畏惧而强行视而不见。拽拽身后的书包带,九漓将盯着街头的视线再次凝聚在大眼灰皮妖怪的身上,“嗨,你以后还是少出来吓人吧。”
蹲在房檐上的蟾蜍大眼妖一阵无奈委屈,“她们本来就看不见我,吓人的是你好不好?”
九漓哼着小曲强行无视那些因天黑从路边多次冒出头来的妖精,硬着头皮,忽视……继续努力忽视……
半个小时之后
九漓终于一阵恍惚,“今天的异类怎么冒出来真么多?”平时就算它们再大胆也就只局限于站在远处观望自己,而今天,九漓惊异地发现它们躲藏在草丛中,竟然试图跳跃到自己身上来,甚至一只妖化的麻雀飞至她的肩头,“啾啾”地啼叫,贪婪的大口吸食她周边的空气。
“你们今天,是要开宴会么?”犹自对着路边蠢蠢欲动的妖精言语,回答她的却只有幽月冷风之下瑟瑟的枯枝呜咽。
幽月冷风?
猛然发现自己身处何境,九漓抬眼打量,方才被这些妖精分散了注意力,此刻只是一个转角而已,却已然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了,而且这条幽深的石阶小港,却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青砖黛瓦古朴依依,似是江南临水小镇,青烟袅袅烟雾朦胧……美得如梦似幻。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触墙角的藓苔,水雾朦胧一片缭绕在指尖,化为清烟散开。
鬼打墙?还是幻术?
拿出手机四处晃了晃,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自小因着异象的体质招染妖精,这种稀奇古怪的迷路方式,九漓可以说是早已习惯,只是这次……
不知通向何方的小巷前方,一团巨大的光幕闪耀,九漓扭头,自己方才所经过之路,已是一片混沌迷蒙。
无尽头,出不去了?
在好奇的迫使之下再向前迈出一步,刺目的光华闪耀,待到将九漓彻底吸摄进去之后,白茫混杂着暗紫,光团一个明灭,消失了。
街还是那条街,西林小镇依旧是西林小镇,只是这次,夕阳真正没于天际的时候,在这个二十一世纪,仿佛少了什么。
郊外庙宇浑厚的钟声戛然而止,寂静犹自扩散开来。然后,她看见那混沌的烟雾中出现一抹谪仙身影,白衣墨发,恍若出尘。那人回眸,是一双清冷冷的无悲喜眼,他睨视她,而后唇角微微上扬,念了一句什么……她心口蓦然疼痛,下意识转身要跑,然脚步却是不停使唤,无法,再度折过身来面对他。
“你是谁?要干什么!”
强硬的语气使对面谪仙微微颦眉,叹息,“到底转世,忘记前尘所有了。”
这样婉转的叹息,反而使九漓心口愈加疼痛。
“你……”
她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见那人抬指,一抹白光迅速穿透烟雾向自己飞来,而后脖颈一亮。九漓垂眸,却见自己胸前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玉坠,玉坠上恍惚出现一抹白虎图形,而后迅速隐去。那玉坠飞向自己时明明是至纯无色,待到彻底接触后,迅速化为淡淡荧紫。
奇怪。这是一块会随着心情转化颜色的玉坠。
九漓握着玉坠,再抬眼,眼前哪还有什么谪仙白衣之人?再看向四周,明明已然走到了自家门口。
难道一切是梦?
可这真实的玉坠又该如何解释?
而自从佩戴了彩色玉之后,她身边,几乎再未出现过行行色色的妖类,终于又恢复了难得平静的生活。
而今王嘉嘉的强迫,带她出来。忽然再见眼前奇怪之景,竟有些熟悉之意。不过却不知为何,原本安静的心湖,今日莫名,没有任何理由的栽进一种恨意。虽是细微,但九漓却是自己感受的到。
尤其在今天去过寺院,梦境之后。这怨气恨意,越加浓郁地充沛起来。
九漓不知道自己想怨谁,又或者,她是根本就不了解恨意从何而来。
抿唇,九漓伸手敲敲自己脑袋,告知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只是脑海中那一幅幅画面挥之不去。
昔日的自己,竟是在庙里呆了那么久的?
前生,而今自己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只是脑海中影影绰绰的印象,是高堂殿宇,清冷的雪山,一柄秋水长剑……画面再转,是自己跪在蒲团之上默默诵经,一身素衣,却不剃度。只是那样跪着朝佛,这样的坚持,也不知是多少年。直到后来,遇见一名女子,那女子……
“大师……”
脑海中的画面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荡漾开来。
窗外金风簌簌,一女子独自一人面佛,金光宝象的笼罩之下,供人跪拜的蒲团之上,那清瘦的身影安静地跪地九大叩首,双手合十起身,身后蓦然响起一沙哑年轻的女声。
“何事?”回眸,无悲无喜,那身影抬眼看她。真是心惊,那女子竟有如此恬淡的容颜,与世无争的宁静。
身后而来的,是一个形容枯瘦的女子,身着酱色华贵锦衫,模样不过二八年轻芳容,却是那一双眼,似乎看尽沧桑,尽是疲惫。
“施主,可想求上一签?”避开那一双干涩,似乎泪水流干的眼,麻衣女子退后两步,手掌一翻,白净手心之上届时出现一圆润,盛满竹签竹筒。那样光华的色泽,看在眼底,便是连心境都如此安详。
而粉衣女子不语,静静垂眸看着她手上竹签,半响,竟是缓缓摇摇头。
“我自己的事,我知道……今日特此赶来,我只是想知道前因后果而已,不问将来。”
倒是个心思灵巧空明之人。
麻衣的女子额首,略有赞赏。
“说罢。”侧身双手合十一引,示意女子坐贵宾椅上。
“无话可说,不敢上座。”粉衣女子垂眸更深,不动,似乎并不想接受邀请。
上下打量女子一眼,似乎大略知晓其来龙去脉,那清瘦的自己颦眉。
“他移情别恋早已是十年前的事,这世上,你指望谁对你一世忠诚?”麻衣女子含笑,敛目。
“可他的是我的!”粉衣女子不甘抬眼,眸中闪动,竟隐隐有着凶光。
“当初你已内丹救他时,就应该料想到今日……人妖殊途,百年前他将你放回水中,救命之恩如今你已得报,你俩两清,后继无缘罢了。”麻衣女子笑,故意有所隐瞒。
“十年?”女子质疑,而后断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