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地脱离了死神的魔爪，下士还有些后怕。
只瞧他脱下了最外面的作战背心，解开衣服上的纽扣，不断揪着领子前后扇动着，尝试想要用它带来的点点微风摆脱内心的恐惧。
汗水肆意地在士兵的脸上流淌，后背早已经浸湿，值得庆幸的是，他还依旧活着，且活得好好的。
“你没事吧？”把头转向后头，许昊出声问道，而车辆，早已经停在距离刚才那片战场两公里外的路边。
“没，没事，谢谢你们。还以为，刚刚也得跟着兄弟们一起去了。”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贪婪地掠夺着空气中的氧气，相比起刚才，下士已经镇静了许多，眼神里却不觉流露出一丝悲伤。
这个坚强的汉子想要掩饰住内心的想法，却满脸惆怅。
“你们是柏兰当地的军队吗？”望着衣领软肩章上的下士标志以及代表海军陆战队的领花徽章，许昊迫切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不，我们是从甬舟撤退的军队，我叫章田。”或许是被许昊相救的缘故，下士倒是没有什么保留，即便是所在的编制也在疏忽下说了出来，“我们隶属海军陆战队第30师1团E连，4人小队本来是负责这一区域的搜寻、侦查任务，没想到刚才碰上了从未遇见的变异生物……”
“你们是甬舟的驻军？”听到章田说的，许昊瞪大了眼睛，语速也略显加快，“为什么之前都过去这么多天，城市里我没有见到任何军人的身影，一个都没有。”
“呃，我们。”
许昊语气的突然转变吓了章田一大跳，但他明白了许昊意思，
“我们也不是不想留下来，灾难发生那天，我们原本是受到上级命令前往各个城市点警戒，防备陨石袭击可能引发的市民骚乱，但没想到后来情况真的发生了突变……”
咽了咽口水，章田继续说道：
“突然间许多市民变成了活尸，身边突然开始出现这些怪物，即便我们13人的三个火力小组为一班，有掷弹兵，轻机枪手，步枪手，还临时配备一辆公牛武装车和肩射多用途突击武器。除此之外，那片区域还有另外一个装甲营出动的M2A1坦克、M3骑兵战斗车作为预备，可依旧损失惨重。就这样协同作战的一个营，1000来号人，最终活下来的却不到四分之一……”
“你们没有面对过大规模的活尸群的攻击，不清楚它们的厉害。这些活尸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太快了，像海一样涌来。“
说着，像是昔日的恐怖场景再次浮现于眼前，下士的呼吸陡然加快，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眼睛不断地闪烁。
看着下士异常的表现，许昊和顾杰似乎也能想象那个画面，想象着自己身处其中。
”更可怕的是它们还懂得配合。尽管我们形成了不间断的火力网，但总会在更换弹匣形成薄弱点的时期受到其他活尸的攻击，而坦克、战斗车在狭小的街道上转向太不灵活，杀伤力体现不出来，只能进行区域性覆盖打击。而重机枪，效果很好，但往往机枪手暴露在外，容易遭受攻击。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不太灵活的类似丧尸的怪物吸引了过多火力。”
“……最后我们实在撑不住了，营长下令撤退，我们最终还是搭乘装甲营剩余的车辆才返回驻地。”
“一千来号兄弟啊，活下来的就是200多，都死光了……”到了最后，下士已经放缓了语气，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那么后来呢？在高速路口那看到的一条道路是军队弄出的吧？”许昊问道。
没有马上回答，下士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后来师里出动10架夜鸦武装直升机，并呼叫舰队导弹轰炸一些沦陷区，试图用空中火力进行打击和援救，但好像它们都没回来，至少我没有再听到螺旋桨特有的轰鸣声。军士长偷偷告诉我，据说那些直升机遭遇到了怪鸟的袭击，被全歼。而舰对地战斧导弹虽然效果好，但我们不可能把整个城市都轰炸一遍，我们无法判断哪些区域是完全沦陷，哪些还留有大量幸存者。”
接过许昊递过的水，下士继续说道：“那时候通讯系统还能使用，我们整个第一师便是最终接到命令，被要求撤往柏兰与当地部分驻军汇合，组建新的临时保护区，并通知甬舟的居民自行前往柏兰，但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不是我能了解到的了。”
“来的路上其实我们也救下了不少人，反正我们现在就待在两地军队开辟出的临时保护区内。而这次我是负责带领另外3个士兵进行以卡司湖为中心的周边地区的侦查与搜救，本来我们都准备返回了，没想到遇到了五头刚才的怪物。”
断断续续，章田还是向许昊解释清了军队遇到的遭遇。
“呃。那个。”章田似乎还有话要说。
“叫我许昊就成，长官。”看到章田欲言又止的神情，许昊有些疑惑，一边回答道，一边慢慢消化下士之前所说的。
“就是，我有个请求，当然我知道这可能很不合理，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再把车开回原来那个地方，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一个人过去也可以，刚刚我已经抛弃战友一次了，现在我不可能再把他们的遗体也丢在那不管，我必须带他们回家。”
望着许昊，下士的脸上满是真诚，目光中透露着渴求，这一刻，他只是为了那几个牺牲的战友，不抛弃、不放弃。
想了想，许昊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现在，那头怪牛可以说是最虚弱的时候，即便碰到，也有一战的可能。
原本车就没开出多远，所以仅过了2分钟，三人便又回到了战场外面的街道口。
正在检查装备的章田看到许昊和顾杰两人也掏出了枪，即便是两把手枪，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本来我只剩一个半弹匣的子弹了，还好你们也有一定的火力支援。等等我先过去观察一下，你们看我手势行动，可以么？”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个时候，战斗的指挥权就应该交给有经验的人，下士显然经验比许昊两人丰富得多。
下车后，章田迅速弯下身，将枪托夹在肩膀窝，枪口对准前方，快速地移动，动作一气呵成。他很快便来到对面的岔路口，紧贴着墙面伸出头望去，过了几秒钟，跑了回来。
“那个怪物还在那，干，正在吃我战友的尸体，不过好像停止流血了，我记得之前子弹可是在它身上开了好几道口子的。”猛地一拳头砸在砖墙上，哪怕拳峰渗出的丝丝鲜血也抑制不住他的怒火，扭曲的脸上分明写着“愤怒”二字。
看出章田心中所想的，许昊表示明白，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刚刚章田观察的地方。
果然，怪牛还在啃食没有吃完的“食物”，硕大的锯齿在尸体上一掠而过，便是一大块鲜白的肉体和它下面的皮下脂肪被带起，卷入牛嘴之中。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此刻的许昊想到了这句经典的话语，哪怕是头牛，当它的实力远强于人之时，原本猎人与猎物之间的顺序却陡然转换。
突然，“独眼”怪牛停止了进食，昂起牛首，残存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许昊这里，通过气息，它显然发现了三人的存在。
“行动，尽量打头部，都四散开，小心。”章田选择了先发制人，在怪牛行动前便果断向两人下达行动指令。
而他手中的M727突击步枪，狭带着他满腔的怒火不断喷射出炽热的子弹射向牛的头部。10枚子弹连发射出，没有时间进行躲避，大部分子弹射在怪牛那坚硬的牛角上而被弹射开来，但其中的几颗还是给它带来一定的杀伤。
“哞”，夹带着低沉的吼叫，忍着痛，怪牛快速奔来，好在下士没有忘记躲避，灵活的一个侧滚便躲过了怪牛的一击。
坚硬的外皮，强大的冲击力，但怪牛却也因而丧失了快速的转身能力，巨大的惯性带着它撞向一根水泥柱，只听得”轰“的巨响。
许昊两人趁着功夫也只能是四下寻找掩护点，进行回击，但是很明显，手枪的子弹击打在它的身上更加不堪。
“许昊，接着，掩护我。”突然黑色的枪身出现在自己怀中，却是下士将步枪扔向许昊，自己则跑向了公牛作战车。
明白自己的使命后，许昊果断开始持枪反击，为下士争取时间。
或许也是怒气控制了大脑，放弃了原本对下士的攻击，这头怪牛转而冲着许昊跑来。
战术目的达成。
“兄弟们我TM给你们报仇了！”在下士的怒吼声中，机枪声再度响彻在这条寂静的街道上。12。7毫米的机枪子弹像暴风雨般倾斜在怪牛的身上，高速旋转着的子弹射入怪牛体内，翻滚着形成一个个瞬时空腔，怪牛体内的肌肉组织便被撕裂出一道道大口子。
只来得及在临死前惨叫一声，它便轰然倒下。
原本该是士兵尸体的机枪位上，下士正握着机枪，趁着怪物被许昊的火力吸引的机会，跑向了这里，他知道对付这头怪牛的最佳利器就是手上的勃朗宁。
“叮叮叮”，残余的弹壳从车顶滚落，滑向地面。
用掉了剩余的全部机枪子弹，战斗结束，整头牛被打成了筛子。
当许昊再度回过头，章田已缓慢挪步走到战友的身旁，跪倒在尸体一侧，低着头默然无语，紧咬着牙，绷着脸。
望向章田面前那具年轻士兵的尸体，头盔已经变形，彷如扭曲的钢筋麻花，应该是被牛蹄踩踏所致。
原本该是张充满自信微笑着的年轻面容，如今却破碎着，白色的脑浆混杂着鲜血爆裂开溅射在地面上，如果不是残存的骨骸，也许都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了吧。
再望向自己右手边的这具士兵尸体，许昊也是闭上了眼，垂下了脑袋。
他们的对手，亦或者整个国家要面对的对手，我们对它们毫无认知，就连它们如何出现的很多人都不得而知吧，可战斗就这么发生了，一切是如此的突然。
睁开眼，章田依旧跪在那，但许昊知道他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了，浓重的血腥味极易引来其他的怪物。已经出现了变异怪牛，他不敢保证还会有其他更加凶猛的变异生物出现。
于是许昊招呼顾杰一起动手把士兵的尸体搬上战斗车，好在这几具尸体分散的并不远，两人很快便将两具破碎的尸体收齐搬进了后座。或许是习惯了吧，哪怕是在搬动那具被拦腰划成两半的尸体，许昊也没有任何不适。
下士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望向许昊和顾杰，“谢谢。”
声音低沉而平淡，“他们可都才20来岁呢，到我队伍里也才1年，可如今，哎……”
“死者已逝，节哀吧……现在我们该离开了，我怕活尸之类的变异生物闻着血腥味过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给他的肩捶了一拳，许昊开口提醒道，试图转移走他的注意力。
“嗯，行，我开我们原本的那辆车领路，你跟着开就好。”章田也知道现在不是伤悲的时候，点头回应道。
但在离开前，他却是迅速转身回去从车上拿出一个医疗箱模样的盒子，取出针筒扎进了变异牛的体内，满满的几管空针管内，血液很快收集完毕。
难道这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