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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事故或故事

那个下雨的上午老安在通信大厅临窗的米白色沙发上坐了下来。老安刚办完手机业务,要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雨下大了。因为下雨,没有带伞的人就跟老安一样选择了坐下来等待。

一个女孩就坐在了老安的身边。

于是就开始了这个故事,或者说发生了这场事故。

其实,陌生人之间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但因为下雨大厅里滞留人多,女孩坐下来的时候就几乎是贴着了老安。其实贴着坐也没有关系,除了可以闻到女孩身上散发的青春的气息,老安也没有什么想法,偏偏女孩很快跟老安搭讪了。其实女孩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是问老安几点了。那时候穿短袖的老安胳臂上有一只亮晃晃的手表。

前面说过,女孩本来是贴着老安坐的,而且是坐在老安的右边,偏偏老安的手表戴在左手。这女孩一扭头看时间,头就必然要往老安这边伸,还要稍微低着。这样,老安的脸就碰着女孩蓬松的秀发了。严格说,是女孩的秀发触到了老安的脸。触到了老安那张还不算太老的脸。

老安一边悄悄地高频率地吸鼻子,一边说:十点差五分。女孩也看清楚了时间,撤回头的时候嫣然一笑,还说了一声谢谢。女孩的秀发那么轻轻一甩,像无数美丽温柔的小鞭子从老安脸上掠过。那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其实这事也就过去了。老安也就忘记了。因为后来雨小了,老安和滞留在大厅的人一样,走到了外面,又各自开始忙碌起来了。

多少天以后的一个晚上,老安例行地陪老婆在客厅里看电视。也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一部温情的反映爱情的电视剧让老安和老婆也变得含情脉脉。

谁也没有想到,几分钟之后,老安和老婆之间的温情就被一个广告撕碎了。

老安和老婆看到电视剧最关键的时候,一个广告片插播进来了。现在的电视剧都这么干,都在剧情最关键的时刻毫不客气地插进来。

这一次插播的是反映某通信公司热情服务顾客的广告小片。其中的一个镜头让老安老婆嗷地叫了起来,就像毫不提防发现了一条蛇或者直接被蛇咬了一口。

正喝茶的老安急忙去看,一个熟悉的画面展现在电视机屏幕上: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一个漂亮时尚的女孩扭头探到一个男人怀里,接着撤回头,嫣然一笑。窗外,初夏的雨正在酣畅淋漓地下……

那个男人,就是老安自己!

其实这个画面是很短的,高明的摄像编辑把它处理成了慢动作。于是就是一幅飘逸浪漫又温馨的爱的场面。

女人说怎么回事?!老安还没有回过神来,犹豫着说:什么怎么回事?

女人说电视机里面!老安说什么呀,这不是在演电视剧吗,接着看!

此时那个惹祸的电视广告过去了,又开始了那个哭哭啼啼的连续剧。

女人不干了。女人说你刚才也看见了的,你休想抵赖,说,那个小女人是谁?

老安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安把跳起来的女人安抚到了沙发上。

老安说,你听我解释,前几天下大雨,我——女人说是的,我都看见了,是下大雨了,你挺会选择时间挺有情调的啊。老安说你听我说完嘛,那天我去通信公司大厅办完手续,就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时候——女人又打断了老安的话。女人说:对,我看见了,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小女人就贴上了你——早就约好在那里等你的吧。你们真浪漫啊,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敢那样亲热!

老安说不是,其实不是亲热,是她问我时间——女人又说话了。女人说对,你们商量怎么安排下一步的时间,继续你们的鬼混!

男人有些急了。男人说你怎么这么俗啊那天我们俩——女人忍不住哭了彻底爆发了:还还有脸“我们俩”呢——你们俩没有一个好东西,这电视都拍下来了都播了……你还有脸说我俗……

这时候又开始插播广告了。

还是那个广告宣传片。又重复出现了老安和那个女孩“温馨浪漫”的镜头……

老安后来的日子被这个镜头扰乱了。邻居的单位的无数双熟悉的眼睛也看见了这“珍贵”的一幕。老安倔强的老婆把老安撵出了门。

那天郁闷的老安忽然想到该找找电视台了。于是就去了。负责广告的那个戴眼镜的编辑让他到五楼政工部门去反映。结果上到五楼发现没人。

老安只好下楼,等什么时候再来。

老安下到三楼的时候跟一个人碰了面。

正是那个女孩。那个在电视广告里和老安一同“出镜”的女孩。一同“温馨浪漫”的女孩。

女孩也认出了他。女孩一愣。老安说你是到五楼找政工科投诉的吧?

女孩说是,怎么,你就在这里上班?老安说上个屁班,跟你一样,来投诉的,人不在!老安又凶巴巴说:都是因为你!

女孩说你还说呢,我男朋友满世界找你都要跟你动刀子呢。女孩又低头说不过现在不会了,我们分手了。

后来老安就和女孩认识了。

后来老安就和女孩又去广告编辑部了。就又说到了那个广告片。戴眼镜的编辑说我跟你们说了有意见去政工部门去投诉!老安把一袋喜糖拿了出来。老安说兄弟我们不是来投诉,我们想麻烦你把那个广告片拷一份给我们做个纪念。

后来女孩就成了老安的老婆。

后来老安原来的老婆逢人就说:怎么样,我说他们早就搞到了一起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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