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个被愤怒情绪的阴影笼罩的小女人,完全忘记了————只身着薄薄的胸衣几乎是半裸着上身站在洗手台前的行为,其实是很危险,很危险的......当然,更危险的是,她进门的时候,忘记看一块叫作“门牌”的东西......
第一个记挂起顾若的人,是李想。
她说:“咦,顾编导去洗手间换洗已经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是啊是啊,好象有一会了。”
“包间里不是有洗手间么,怎么跑那么远?”
“她刚才蒙着头就冲出去了,拦都拦不住。”
人们一片议论。
这时,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衣匆忙跑进房间。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去送衣服给顾编导么?”胡海天有些生气地问。
服务员委屈地回答:“我刚替顾导找了新衣服,可是到了洗手间找了一大圈,却没找到她的人影。”
“不会是回家了吧。”有人说。
“怎么可能?她的包和手机还在这儿呢。”
“那怎么办?别是出什么事了儿......”
“我去找找她。”李想正想起身。
“我去吧。”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众人齐唰唰看去,迎上一对亮晶晶的眼神。嘿嘿,还能有谁?
小王今天很开心,升了职又当了爸爸,喝酒吃肉,直吃得肠肥肚圆,屎意深厚。他哼着歌曲,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在洗手池边发现了一件被红酒浸透的衣服,春风得意的他,自是没时间去深究其中的奥秘,他的肠子和他的脑子一样都填的满满的,急需要有一个叫抽水马桶的地方来解决问题。
他坐在光滑可鉴的TOTO上,顺便翻开了手机,玩起了愤怒的小鸟第二十八关,他花了一个月也没将它拿下,这是件不能忍受的事。他一边全神贯注,一边屏气运功,长满痘痘的脸被憋成猪肝色——身下终于传来了连续不断地“木瓜落水”的声音,配合着小鸟奋不顾身的激情,真是爽快。
当然,他一定不会意识到,此刻在他隔壁——同样的厕所小间里——那件 “血衣”的女主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上窜下跳,死忍着他这位邻居传来的阵阵重口味气体而敢怒不敢言。
她能怎么办?我们可怜的灰姑娘。
就在被愤怒冲坏理智误闯男厕所并毫不顾忌地将自己脱得半裸时,这位小王同志恰如其分地哼着歌曲出现,为这狗血的情节增光添彩,让我们的顾编导慌不择路,第一反应就是窜进最里面的隔间,紧闭厕门,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可更狗血是——我们可怜的姑娘本想趁这位男士拉屎的空当,从这个小隔间里溜出去时,却悲催地发现:门居然打不开了!
嗷嗷!这难道真是喝水也塞牙的节奏么?
我推,我撞,我摇——苍天啊!这确定是数一数二的高档会所的洗手间的门锁么?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啊!我要投诉!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嘿,兄弟,要帮忙么?”小王感觉到了地动山摇,热心地奉上一句。
隔壁间一片沉默。
小王又问:“兄弟,你没事吧。”
“嗯——”边上传来了一记低沉古怪的声音,竟让小王瞬间头皮发麻。
不会是变态吧。他想。
他菊花一紧,屎意全无,赶紧收起手机,胡乱地擦完屁股,冲出了隔间......
费亦彬在会所里逛了一大圈,最后确定顾若的方位——是源于在男厕所洗手台上的那件“血衣”,以及在隔间下门缝里一双焦燥不安来回跺个不停的女人的脚......他之所以主动出来找顾若,就隐约感觉到后面会有一场好戏在等着自己,却没料到这场好戏精彩程度远远超出预期。
他开始庆幸自己居然无聊到会参加这样的饭局,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哈,不得不承认,近年来,自己很少这么开心过了。
他干脆搬来了一张椅子,悠然自得地架起了二郞腿,还眯起了一枝烟耐心等待,他要好好欣赏一下,这位神奇的电视编导,准备怎么样光着身子从这个“临时牢笼”中破茧而出。
顾若还能怎么样?
此时智商150也没用,这把锁似乎彻底与她杠上了,死死咬住锁扣,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撞怎么扳也无动于衷。再这么闹腾下去,恐怕会把方圆五十米内的群众们均引来围观,那么——“著名电视编导顾若半裸上身被关男厕所”的新闻,就会被刊在明晨报纸的头条,成为姐姐妹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此下,当务之急是要赶快从这里脱身才对。
罢了,老娘豁出去了。
她咬咬牙,将高跟鞋一脱,裙角一提,轻快地跃上抽水马桶,朝着隔间的上部双手一攀......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终于完成了“引体向上”的高难度动作,将身体探出了门板......
正准备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一半而欢呼雀跃时,冷不防——噢,是不可避免地————迎上了一张乐呵呵的卡通脸,此时的他正坐在一张软椅上,得意洋洋,笑意盈盈,漂亮的睫毛闪个不停,仿佛在说:嘿,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时间在这一刻冻结了,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象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坐着悠然自得,一个挂在两米高的门板上表情狰狞,目光在空中胶着,弥漫出一股火辣辣却又古怪的气氛。
“嗨。”她说。
“嗨。”他回。
“你怎么在这儿?”她干笑。
“你怎么在这儿?”他微笑。
“我......上厕所。”
“我也上厕所。”
“你上厕所为什么要搬椅子?”
“有比你脱光了还爬那么高奇怪么?”
“你......”
“还有,我记得这里好象是男厕所噢......”
“费亦彬!你过来。”
“顾导这是在求我帮忙么?”
“是的,我在求你。行了吧。过来,先接住我,让我出来。”
费亦彬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敞开了双臂。
“等下,闭上眼睛。”顾若说。
“闭上眼睛我怎么接住你?”
“闭眼!连你的嘴巴一起闭上!”顾若恶狠狠地提高了声调。
费亦彬忍俊不禁,但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又眯着一只眼偷瞄。
“不许偷看!”一声喝。
连忙闭紧。
顾若心中凄然。我造了什么孽,竟沦落至此,万急之时,需要一个混蛋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此刻,下面是混蛋也好,刀山火海也好,已是华山一条路,别无选择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窄细的木板上翻滚着身体,终于完成了一百八十度高难度跨越,接着,就在她准备往下舍身一跃时......
嗞——
一声细微的织物撕裂的声音响起,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费亦彬忍不住眯开眼偷瞟,见有条紫色的短裙被门板上的尖角勾裂成两半,一对白花花的大腿和爱心小短裤悍然入眼,顿时亮瞎了他的神经,瞳孔瞬间放大三倍。
“不许看!”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显然,有一个女人疯了。
一个疯女人会做什么?费亦彬没有经验,他只遇到过漂亮女人,骚包女人和蠢女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只记得小时候遇见过一只疯狗,发了狂似地朝他扑来,导致他至今阴影不散......
此刻,离头顶上方三十度角方向,有一只因为走光而气急败坏的——叫作“顾若”——的“疯狗”,正以狗急跳墙之势,铺天盖地地朝他扑来,并迅雷不及掩耳地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被撞得不由自主地直挺挺向后倒去......
“篷——”两个身影重重地重叠到一起。
落地那一刻,猛烈的撞击让费亦彬后背和臀部被震到几乎麻木......妈的, 这女人看着扁扁塌塌,单位质量怎么那么高啊,饿虎扑食一样,吃人啊。
等等,什么东西,软软香香的,有点象木兰花的气味。还堵着我的嘴鼻呢?竟让我喘不过气来?
费亦彬瞪大眼定神看去,这才发现与他的脸亲密接触的不是别的,正是......
“啪!”
一个耳光应声而来,痛得他哇哇大叫。“喂!你疯了!”
“你......你......”顾若是真的疯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严守防线小心珍藏的这对宝贝,被这家伙看了个够还不论,现在现在竟与他这张臭嘴来了个亲密接触......
嗷嗷嗷!谁借我一把刀,老娘想杀人!
费亦彬捂着脸怔了会,竟不觉得痛了,反忍不住窃笑。
“你笑什么?”顾若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看着象B杯,碰了才发现,不过A杯而已。”
“你......”
“不过你用的香水蛮好闻的,是什么牌子的?”
“费——亦——彬!”
“好了好了,你准备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顾若这才意识到,二人如膏药般紧紧地贴在一起,自己居然还是几乎赤身裸体的,这画面,真是要多香艳有多香艳,节操一地啊。
“费亦彬,你给我听着,今天这件事要是你说出去的话......”
“你先下来吧,大姐。”
“你先发誓绝不说出去!”
“马上有别人来了......”
双手一撑,试图从这家伙的身体上下来,却发现自己走霉运的节奏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高度......
“哎哟,我动不了了。”她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