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义父。****的确不知所踪了,派出去的人在娄亭驿找到了驿吏,说,说是被一股官军骑兵都掳了去,看着旗号像,像是神武军!”
李辅国一早起来就觉得心惊肉跳,现在听闻义子****本神武军掳走,登时也紧张起来,一把就揪住了俯身在面前的义子,少监于海。
“再说一遍,****被神武军抓走了?消息不会有错?”
“义父,义父放心,孩儿已经确认过了数次,断不会有错,断不会有错。领头的人是秦晋麾下一个叫杨行本的郎将。”
李辅国登时大骇,****所谋划之事乃是预谋另立太子,所针对的目标当然是广平王李豫,而他也不是背后没有依仗,否则仅以内侍省的内监又岂能有资格妄议另立太子之事呢?只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落到了杨行本的手里,其下场也就可想而知,倘若落在别人手中,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担心,独独杨行本此人实在是难以预测。
作为天子李亨身边最得宠的近侍,李辅国当然知道杨行本的出身,此前在马嵬驿被被乱刃分尸杨国忠正是其族叔,而杨氏一门的纷纷毙命,又多出自于其本人的授意。也因此,这个姓杨的漏网之鱼不把他当做仇人才怪。
“这个****,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命他寻偏僻处行事,怎么还是落到了外人的手里!”
内侍省少监于海并不知晓杨行本的底细,便主动出谋划策。
“不过就是个区区中郎将,义父只须像以往一般利害诱逼,岂能不甘为驱策?
李辅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这个义子一眼,斥道:
“不成器的东西,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不去弄明白杨行本的底细就贸然行事,到最后如何丢了性命恐怕还不知所以呢!””
于海兀自不服气,分辨道:
“这姓杨的虽属神武军,可谁说神武军就能在长安一手遮天?义父地位远胜于秦晋百倍,只须在天子驾前稍加引导就能使其……”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于海的脸上,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左脸受力之处立时就显现出一个又红又肿的巴掌印。
于海惊骇愕然,不明白好好的义父为什么扇了自己一耳光,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委屈嗫嚅道:
“义父,义父因何体罚孩儿?”
李辅国点指着于海的额头,没好气的骂道:
“打你是为了让你长点脑子,且不说神武军好惹与否,但就那个杨行本便不能去招惹,你可知道此人是何出身?”
挨了一耳光之后,于海再也不敢分辨顶嘴,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
“孩儿不知!”
“不知就多问多看,告诉你吧,杨行本乃是杨国忠狗贼的族侄,视我等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招惹谁也不能招惹此人,知道吗?”
于海也没料到,杨行本的背景竟如此深厚,但马上又喜上眉梢。
“既然杨行本乃逆杨狗贼的族侄,理应一并株连,义父只须向天子建言,不久可以将此人名正言顺的除掉吗?”
闻听此言,李辅国又气又笑,真想再抽于海一个耳光,但最后也没下得去手,狠狠道:
“说你蠢,不如****,总还不服气,杨行本于长安一役中有大功,别说为父,就算天子也不可能任意处置的,你的眼睛和心思难道都长在了狗身上吗?净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馊主意!”
于海也傻眼了,但心里多少竟还有点隐隐的兴奋,看来****是彻底完蛋了,而****完蛋他不就可以趁势在义父面前取而代之了吗?然则,这种小心思是万不能表现出来的,否则被李辅国得知,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既然杨行本与义父有大仇,何不,何不趁此机会与之硬撼,就算,就算拼了命,也得将其拉下马来,如此,如此后患可除!”
李辅国动了真怒,一脚踹在于海的心窝处,竟将其踹出了数丈之远。
“你,你这个混账王八蛋,难道要把我的命也拼掉吗?你知道神武军和秦晋是多么不好惹吗?还是说你在巴望着****早早的死了,你好取而代之?现在我就告诉你,做梦!就算****死了,就凭你这猪脑壳也别想,做梦也别想!”
咳咳!
李辅国竟被气的连连咳嗽,也是他这几日害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又加上这两日出城躲嫌疑,劳顿之下身子也就更加虚弱。可他在针对高力士之前,也绝对没想到秦晋竟也被牵连了进来。
仅仅广平王一人被牵进来,李辅国根本不怕,甚至在谋划着如何除去有些天真的李豫。但他偏偏就忽视了一直低调存在的杨行本,而这个杨行本也正想蹲在黑暗中的饿狼一样,逮着机会就冲出来,狠狠的咬上一口,就有致命的效果。
怎么办,怎么办?
秦晋啊秦晋,李某不与你为敌,可老天却也好像不乐意呢!
这时,李辅国的其他义子也得到消息走了进来,纷纷进言,使其与秦晋决裂,并且应该先下手为强,到天子那里告一状,指其意图发动兵变,谋立广平王!
“义父,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秦晋,又可干掉广平王,何乐而不为呢?”
“哎!此言差矣,分明是一箭三雕之计,若能独自除掉广平王,义父又何必与那妖婆合作,平白的再树一强敌呢?”
被几个义子争吵的头大如斗,李辅国不禁怒喝:
“都给我住口!,现在谁也不要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留在宫里,哪个敢擅自出去勾连旁人,休怪我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眼中都流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可终是再没人敢多说一句。
李辅国虽然对他们这些义子颇为骄纵,可哪个若是不听话,处置起来也绝对令人胆战心惊。
“你们几个,都好好想想,如何能救得****脱险,不要总想着取而代之!”
他这话可以说是点中了在座所有人的心思,少监****最被李辅国看重,其他人虽然表面上与之和和气气,但实则又妒又恨,此时****栽倒了杨行本的手里,都巴不得他早点见阎王,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的为其着想呢?
而李辅国的心思并非全然如嘴上一般放在****身上,他更担心的则是与秦晋的同盟关系将就此破裂。
实际上,****和他所预谋的一干证据落在杨行本手里,而秦晋又没能在第一时间来找他通气,李辅国就已经意识到,秦晋也许正在谋划着如何扳倒自己!
然则,不知为何,李辅国不管在旁人面前多么的硬气,就连太上皇和高力士都不放在眼里,可在秦晋面前就是硬气不起来。
如果能翻脸,李辅国哪里会有半点犹豫,早就翻脸了!
可这种在秦晋面前莫名其妙的不自信又不能在几个义子的面前表露出来,所以只不停的提起****,让他们集思广益,实际上则是在转移视线,使这些人因为妒忌而难以察觉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担忧。
思来想去,李辅国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既然不敢得罪秦晋那就不如自己主动找上门,求也好,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交换也好,总要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也正在此时,他得到了眼线的回报,秦晋刚刚去了太极宫,不过天子当时并不在太极宫,现在已经赶往大明宫。
李辅国悚然一惊,心道秦晋果然要动手,该不是要在天子面前将****牵扯进废立太子之事的情由和盘托出吧!
不行,必须敢在秦晋得见天子之前把他拦住,李辅国觉得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动身。
刚要离开,又有人来禀报要情,寿安长公主摆明了车马仪仗进入兴庆宫,满长安城的人都看看的真真的。
这则消息又使李辅国一阵眩晕,只觉得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形容自己此时的状态太合适不过了。
同时,他在心里又哀叹着:秦晋啊秦晋,为什么偏偏是你成了迈不过去的坎呢?
寿安长公主虽然以打着探望太上皇的名义进入兴庆宫,可落在李辅国眼里,无疑是选定了立场,支持太上皇和高力士。而试图以打压高力士,落太上皇的脸以加强自身威权的李辅国看来,这不就是在针对自己吗?
寿安长公主与秦晋的大婚之期已经不到七日,两人之间早晚将要同为一体,换言之便是长公主的态度也代表了秦晋的态度。
一念及此,李辅国也顾不得等候杂役们准备车马,而是径自牵了一匹军马翻身上前,便急急打马而去。
李辅国在禁中比起一般的大臣是有特权的,比如可以使用太极宫通往大明宫的夹道,这就等于抄近路,一定会比秦晋少耽误不少的功夫。
以于海为首的义子们见李辅国火急火燎的奔入夹道之中,也都不明所以,纷纷牵了马急追上去。这个时候不在他面前卖力表现又更待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