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就去锁拿秦晋,到了这时就算秦晋没有军令,他身边的随从也绝不可能再袖手旁观,当即纷纷动手把试图靠近秦晋的几个人一一打翻在地。
“住手!”
秦晋忽而大喝了一声,随从们不禁纷纷讶然失色,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没长眼的宵小们冲上来拿人不成。但是,尽管有再多的不理解,随从们已经得到了明确的军令,于是就都住了手。
手下的军卒在眨眼间就被打到了七八个,那巡城校尉也是心惊不已,以为自己遇到了厉害角色,通常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豢养得起如此身手的随从武士。可他忽然又发现,那个为首的大胡子年轻人居然喝止了随从的进一步动作,似乎不敢过于张扬一般。
巡城校尉心中立时就是一动,一个大胆的假设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如果此人并非达官显贵呢?这个念头一经冒了出来,巡城校尉只觉得浑身如热血沸腾了一般,如果此人不是达官显贵,那就只能是叛贼混进长安城中的细作。
如此,便也可以解释这些人为什么身手了得,又不欲张扬了!
“来呀,将这些人给我统统捕拿!”
原来巡城校尉还只打算捕拿秦晋一人,现在却是改变了主意,既然已经假设这些人是奸细,那么就必须一网成擒,决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
秦晋冷冷的看着这些人的夸张表现,很快便有两个军卒拧住了他的双臂,大拇指粗细的麻绳也兜头就捆了下来,不一会的功夫,秦晋一行十余人就都被那巡城校尉押解往左卫军。
太极宫,甘露殿。
“陛下,陛下,兴庆宫外面闹了大乱子,几十个宦官聚众闹事,说,说要向高力士讨个公道!”
一名宦官急惶惶的一溜小跑进来,李亨初听闹了大乱子也被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宦官们之间的龃龉,便又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忽而又回味过来,不禁失声问道:
“你再说一遍究竟发生了何事?宦官们如何向高力士讨公道?”
李亨是在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其权力方面的嗅觉堪比猫狗,当下就意识到,既然事涉高力士,就必然脱不开太上皇。换言之,一切涉及到太上皇的问题,他都必须慎之又慎。
等到宦官又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之后,李亨已经可以确认,这一定是高力士和某些人之间的龃龉一次性的爆发了。
“李辅国呢?传来见我!”
“陛下,李将军今日出城公干,听说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来!”
至此,李亨已经心下了然,李辅国早不出城,晚不出城,偏偏在这种当口出城,分明就是要避嫌啊!
李亨也知道,李辅国早就有意劝说他不要过分纵容太上皇,看来今日针对高力士不过是打狗给主人看而已。不过,李亨一直念着父子之情,心中也是犹豫极了,因而对太上皇李隆基回到长安以后的一些小动作都视而不见。
明白了其中的因由,李亨也无意惩治李辅国,只打算尽快的平息此事,息事宁人才是朝局安稳的根本。
“速召秦大夫入宫!”
既然李辅国躲了出去不肯管事,那么李亨只能交给秦晋来经办此事了,虽然广平王也是个人选,但毕竟资望浅薄,万一出了纰漏可就再难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李亨一连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秦晋赶来见他。秦晋的神武军帅堂就在丹凤门南,距离太极宫也不过只隔了两条街,就算从皇城的最南侧绕进宫中,一个时辰也够走七八个来回了。
“秦大夫呢,如何还没来?出去迎一迎……”
李亨如此一连催促着宦官出去迎了几次,最后竟都没有等到秦晋的人过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传敕的宦官才慌慌张张的疾奔了回来,一见到李亨竟哇的哭了出来。
“陛下,秦大夫,秦大夫他失踪了!”
这下连李亨都傻眼了,原本在一个半时辰内积攒的愤怒一时间竟再也发泄不出来。至此,他也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是真实存在的,秦晋乃万马军中的主帅,又是朝廷重臣,怎么可能失踪呢?
“说明白些,何为失踪?秦大夫人现在又在何处?”
那宦官的表情似乎惊恐到了极点,颠三倒四的讲述了他在这一个半时辰中的经历。
原来,那宦官到神武军帅堂传敕,却被告知秦晋在一刻钟以前离开了,正打算到城西的降卒营去视察。于是,传敕的宦官便马不停蹄的往城西追去,岂料直到了降卒营,见到皇甫恪了,却并未见到秦晋。
皇甫恪当时也颇为讶异,按时间推算,秦晋也早该抵达降卒营了,怎么就没有按时抵达呢?这对于向来严格守时的秦晋而言,也太过罕见了。
于是,皇甫恪当即派出了游骑返回长安城寻找联络,最后所有人都是无功而返,而秦晋其人则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到处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皇甫恪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当即就通知了长史李萼,让他务必在天黑之前寻到秦晋,否则长安就有可能出大乱子。
李萼一开始还觉得皇甫恪有些小题大做,也许秦大夫有私密事不想被旁人得知,因而才隐匿了行踪。但皇甫恪却正色道:
‘秦大夫一人身系朝廷安危,又岂能有私事呢?万一出了闪失,你我哪个又能担下这等责任?’
经过提醒,李萼这才如梦方醒,立时吓的汗透重衣。
就此,李萼组织神武军中的游骑四处寻找秦晋的消息下落,皇甫恪则与那传敕的宦官一同赶回长安,向天子禀明此事。
李亨听说皇甫恪到了,便当即宣其上殿,那宦官也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是以他急不可耐的想听一听皇甫恪又作何解释。
皇甫恪所说的自然也是同一内容,大致就是秦晋忽然失踪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否则将有可能被别有居心之人所利用。
其实,李亨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看起来很平常的意外,他相信秦晋也未必真的失踪了。但是,皇甫恪肃容满面,一句句交代好像临战前咚咚敲响的战鼓,没一下都震的他心神发颤。
由此,李亨才意识到,也许是他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
“陛下,臣建议,应立即征调三支互不统属人马进驻皇城,保守宫门。与此同时,立即将各宫门守将兵卒换防……”
李亨也不再质疑皇甫恪小题大做,而是一一从善如流,顷刻间就亲笔手书了敕命。他久历权力斗争,甚至其中的要害在何处,倘若真到了形势晦暗不明的程度,他知道如何应对才是最合适的。
首先,调驻扎在北禁苑的一部剑南边军即刻进入皇城,负责守御安福门、顺义门、含光门。接着又调神武军进入皇城,负责守御朱雀门到景运门……最后被调进皇城的就是广平王的左卫军。
由此一来,皇城之内算上原本隶属于李辅国的禁中宿卫居然已经驻下了四股互不统属的人马。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秦晋依旧没有消息,而各方人马的提调也一一布置妥当。
至此,虽然还没有秦晋的消息,可皇甫恪终究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亨的处置则比皇甫恪想的更长远,除此之外,更以宰相崔涣为四军军使,以郭子仪副之。皇甫恪见状也不禁为天子的英明而折服,如果不是听说天子行事优柔寡断当是有希望成为汉光武一般的中兴明主吧。
当军马提调完毕,李亨的注意力则全都放在了寻找秦晋下落一事上。
神武军内包括长史李萼、清虚子在内的一应人等都被宣至甘露殿问话。
通过个人口中的叙述,对秦晋今日所必经之路线做了一个简单的摸排,最后竟然发现,秦晋很有可能是在东市外围观人群附近的大街上失去踪影的。
那几十个宦官早就被广平王带着左卫军一一锁拿下狱,聚众闹事,威逼皇宫禁苑,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杀头的大罪。此前虽有李辅国的交代,左卫军睁一眼闭一眼,但现在是广平王亲自带人来捉,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于顶撞呢?
李亨君臣觉得此事背后说不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否则秦晋失踪与宦官向高力士发难怎么可能如此巧合的同时发生呢?
如此一来,那些向高力士讨要公道的宦官可算倒了大霉,被严刑拷打逼问,折磨的死去活来,只是任凭如何拷掠,竟然从这些宦官口中得不到半点关于秦晋的消息。
这下就连崔涣也慌了神。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现在已经过了掌灯时分,甘露殿外黑洞洞的一片,只有不时摇摆闪烁的风灯时隐时现。殿内君臣诸位的心情也一如那随着夜风摇摆的风灯一样,明灭闪烁,左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