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武军刚刚接管了东宫,在其中搜捕到了未及被转移走的杨国忠,以及杨国忠的一众党徒。李泌得到消息后,眨眼的功夫就有了决断,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像杨国忠这种人留着,除了祸国殃民没有任何用处,而且此人几次三番的针对太子,李泌自然必欲除之而后快。
李泌的亲信闻言后愣怔了一下,直到李泌再三唤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杨国忠毕竟牵扯甚广,是不是请示太子之后,再做决断?”
“不必,太子殿下心慈仁义,如果一时心软放纵此人,将来必然遗祸无穷。”
说着,李泌瞪了亲信一眼。
“还不快去?尽在这里啰嗦个甚?”
那亲信领命而去,李泌的注意力重又回转到了兴庆门下,龙武军兵精悍勇,攻下小小的兴庆宫自不再话下。像秦晋那般的畏首畏尾,既做****又想立牌坊的做法,他完全是嗤之以鼻。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关键时刻出手就要既快且狠,以雷霆之势彻底消灭一切隐患,绝不能有半分手软。如果秦晋当初能够再决断一些,狠辣一些,他李泌又何能有今日的机会?
这也是李泌十分庆幸的,如果让秦晋那小竖子成功的打下了兴庆宫,对太子殿下而言,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可以想见,朝廷内外权柄则必然大半归于此人。
战鼓隆隆,喊杀嘶鸣,兴庆门外已经杀成了一片。
李泌的目光随之投向了兴庆门的城楼,其中充满了怜悯之色,宫城内宿卫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也许这些人都已经成了地下一鬼。以他的本性是不想多造杀孽的,但为了太子殿下,为了大唐的将来,只能违背本心。
……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杨国忠,你们不能如此对我!”
“杨国忠?是杨国忠就对了,先生有令,里面的人犯一律即刻处死!”
一名青袍小吏声色俱厉,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堂堂宰相死在他的手里,仅仅这一桩事,就够他吹嘘半生了。
“都还愣着作甚?把里面的人都拖出去,甚?在何处行刑?东宫大门口,动作都快着点,先生等着杨国忠的首级震慑人心呢……”
闻言之后,杨国忠失魂落魄如丧考妣,任由军卒将他从屋子里拖了出去,随之响起的还有一片哀声求饶。
“饶命啊,饶命……”
而一片饶命之声中,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群怂包软蛋,人死不过碗大的疤,这般卑躬屈漆,岂非辱没了先祖?”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而这位老者,并非杨国忠的亲信,甚至不是大唐的官员。
“老杂毛,你说的轻巧,哎呦……”
“范长明,如果不是你的注意,杨某又岂会有今日?”
一群人约有二十上下被赶猪一样集中到了庭院里,一个个就像待宰的猪狗。
杨国忠灰头土脸的跌坐在地上,没好气的数落着范长明,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来自新安的乡啬夫范长明。
岂料这个范长明却一改了往日的奴颜婢膝,连声冷笑。
“主意是好主意,可惜毁在了一群蠢货手里!”
杨国忠被气的浑身颤抖,但不等他发怒,便有军卒持着军棍上来殴打那些哭天抢地求饶的官员。
“都别闹了,留着力气到下面好赶路!”
一句话仿佛宣布了末日的到来,这些人的哭闹之声不免低了下来,很快便有十人被挑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着跪成一排,雪亮的陌刀麾下,一颗颗大好头颅纷纷滚落,鲜血屎尿便立时上下齐飞。
强烈的刺激使得剩下的人陷入了无比的恐惧之中,他们甚至连哭喊和求饶都忘了。杨国忠从未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他想呼救,也想求饶,却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他只觉得跨间一片湿热,竟是不知何时失禁了,但到了这等生死关头,哪里还有时间在乎这等丑事颜面?
忽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外面传来。
“先生有令,杀掉杨国忠等人,所有人即刻撤离,放火烧宫……”
杨国忠顿时瘫倒在地,知道自己今日再没有生还之理。
……
“杀,杀,杀!”
龙武军再振士气,借助云梯如洪水般漫上城墙。
李泌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焦虑,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战斗的进展和想象中不同,龙武军虽然气势如虹,杀声震天,却寸步未进,除了在兴庆门上下留下了数百具事体以外,战局便没有任何变化。
因此,李泌果断下令撤离了攻打兴庆宫的第一批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第二批人。这一次,龙武军没让李泌失望,三通鼓以后竟一举攻上了兴庆门。
焦虑很快便被激动所驱散,只要占领了兴庆门,整个南内便像一只剥了壳的鸡蛋,再无法抵御龙武军的攻击了。
只是一声好还未及叫出来,兴庆门上却陡然间火光大起。
“火,火,着火了!”
李泌的眸子里很快腾起了两团火焰,烧的他心惊肉跳。不知何故,兴庆门竟燃起了熊熊大火,瞬息之间就将攻上宫城城头的龙武军军卒全数吞没。
很显然,兴庆门上的大火是早有预谋的,李泌的目光里很快又添了一丝愤怒。
“小瞧了高仙芝,但困兽犹斗还能剩多少斤两?”
虽然是赫赫名将,却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很快,李泌决定转而攻击宫城北垣的跃龙门,与此同时他又调了两千余人,赶往与东市相对而望的兴庆宫西垣,那里有大唐天子李隆基惯常与官民同乐的勤政楼。
“准备火箭,给我烧了勤政楼!”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绑着易燃物的长箭划出了无数明亮的弧线砸向勤政楼。
片刻功夫之后,原本黑漆漆的勤政楼便窜起了火苗,如果扑救的不及时,用不了一个时辰勤政楼将毁在一片火海之中。
火烧勤政楼并非李泌头脑发热后的泄愤之举,而是为了进一步打掉禁中宿卫的士气,也让天子彻底放弃抵抗的决心。这座勤政楼年前曾糟了大火,直到入醇之后才修葺一新,现在毁了它,不也隐隐证明了天命之所在吗?
……
“节帅!贼兵放火烧了勤政楼!”
尽管高仙芝已经身为宰相,但他从安西带回来的部将仍旧习惯于称之为节帅,高仙芝对此也不以为意。
然则,听到勤政楼被烧的消息后,高仙芝面无表情,勤政楼烧了也就烧了,面对龙武军的四面围攻,他已经产生了捉襟见肘之感。
“不必理会,全力盯住贼兵的动向!”
“节帅,勤政楼万万少不得啊!”
勤政楼于兴庆宫的地位相当于太极宫的太极殿,大明宫的含元殿,如果任由贼兵烧毁,天子岂能容忍?
“聒噪!执行军令!”
高仙芝的亲信只得领命而去。
高仙芝抬头仰望漆黑一片的虚空,他在默默祈祷,希望天子已经平安抵达太极宫,希望秦晋没有骗他,如此,他在兴庆宫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如今潼关外有伪燕逆胡虎视眈眈,长安却在闹兵变,自己人杀自己人,一旦被窥得了机会,大唐岂非要亡了?即便到了这等生死关头,高仙芝对潼关外的局势仍旧耿耿于怀。
而且,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仍旧没放弃有朝一日出关平乱的打算,陕州的不战而亏,比起数年前在安西的怛罗斯,还要令他蒙羞。怛罗斯一战好歹是力战之下,遭遇葛逻禄人的倒戈偷袭才全军惨败。而陕州一战,却是未曾与逆胡叛军交手,便一把火烧掉了太原仓,仓惶逃亡河东避敌锋芒。
虽然那么做也是出于全局考虑,一则他麾下的唐军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辽东铁骑的敌手。二则,太原仓有粮食无数,既然无法坚守,就只有将其烧毁……
“高相公,相公……不好了……”
短暂的失神,很快被一名宦官所打断。
“何事慌张?”
高仙芝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冷的像是出自冰窖一般。
满脸惶急的宦官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死罪,圣人,圣人不见了!”
此前,李隆基是悄悄离开兴庆宫的,消息又被高仙芝严密封锁,知情的人在兴庆宫里不超过五个,但是高仙芝面前的这个宦官却不在此列。
“高,高相公,说句话啊,圣人不见了……”
骤然间,寒光一闪,那宦官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高仙芝手中横刀兀自滴着鲜血,声音还是那般不疾不徐。
“高某刚刚还向圣人问安,此贼妖言惑众,哪个再敢胡说八道,此人便是例子!”
高仙芝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左右聚满了宫中宿卫,如果任由此人说破,天子离宫的消息怕是就隐瞒不住了。因此他必须在天子离宫的“谣言”扩散之前,扼杀掉所有苗头,否则一旦传开了,兴庆宫则必然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