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压抑着兴奋的情绪,他希望波斯人在这湿寒的夜里彻底陷于崩溃,哪怕真正打败波斯人的是黑夜和寒冷,他也不在乎这功劳究竟是谁的。
只要波斯人彻底崩溃,木鹿城的大食勇士们就可以转败为胜,进一步向昏陀多进攻,将刚刚冒出萌芽的所谓波斯国彻底铲平。
“派去查看大本营的斥候还没回来吗?”
阿巴斯开始催促那些动作拖拖拉拉的斥候们。
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斥候们的动作也因为泥泞和寒冷变得迟缓了。
对此,阿巴斯也没有办法,毕竟行军打仗是有许多突发事件的,就算最优秀的勇士也不能保证永远都保持着同一水准上。
阿巴斯放心不下,还是登上了军营中的瞭望塔,向河对岸望去,试图看清楚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伊普拉辛并不知道叔父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他只知道自己遭到了雷击,而且这雷击惊天动地的让人心悸。
“快去看看,有没有天火!”
他吩咐着自己的部将去查看情况,可再座的人有三位竟然只站起来晃了晃身子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好在有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千夫长站了起来,巨量的饮酒并没有让他失去对身体的平衡和控制。
这是一个柏柏尔人和俾格米人混血儿,能在伊普拉辛麾下深得重用,足见此人是有超人能力的。
“赛努西,不要管我,快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伊普拉辛见到这个混血儿奔自己而来,便催促着他赶快出去,外面群狼无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时,他已经有点后悔,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志得意满,也不至于事起突然之下竟然乱了手脚。
面不改色的赛努西转而离开了军帐,等他召集部众时才发现,已经有敌人冲了进来,这显然已经不是雷击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忽然意识到,很可能有人借着雷击的机会,对他们发起了突袭。
先不管敌人是如何预先知道这里会发生雷击的情况,仅仅是面前的糟糕局面就已经令人头疼的了。
好在留在大本营的都是大食最精锐的勇士,并没有陷入全线崩溃的程度,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百人队,护在伊普拉辛所在军帐的周围。
现在他已经与绝大多数失去了联络,黑灯瞎火再加上深夜暴雷已经让所有人以为这是魔鬼的袭击。
“魔鬼,魔鬼降临……”
隐约间,赛努西可以听到魔鬼之类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他没有遏制,也没有斩杀那些不听命令的人,他知道只要太阳升起,这些人还是大食最勇敢的精锐勇士。
现在最急迫的是保护伊普拉辛的安全。
伊普拉辛强撑着身体出现在军帐门口,他被眼前的乱象吓了一跳,马上也发现敌军攻入大本营的情况。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彻底发蒙了,谁能想得到最终胜利的前夜居然会败坏到这种地步。
“敌人是谁?来自哪里?我们的勇士呢?”
“请将军回到军帐中,外面有我,敌人只能我的踏着尸体进去!”
伊普拉辛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他知道赛努西从来不会说假话,如果这么说就一定是认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傻子才会躲进军帐,打不过自然要跑的。
然则,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想到了尚在河对岸的叔父,如果自己逃了,叔父的后方无疑就等于彻底向敌人敞开,万一……
伊普拉辛不敢再想下去。
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如果是堂堂正正的输给了敌人,那也心服口服。可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就算不去亲自查勘,他也清楚,黑暗中发起突袭的敌人一定是波斯人,不,也许是那些一直站在波斯人背后的唐人!
想到唐人,他忽然记起了叔父曾描述过木鹿城城墙被毁的细节,每当城墙被毁的夜晚,通常都会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和地震。
而这种情况正好与今夜高度相似,莫非,这些都是唐人以魔鬼之力达到的?
念及此,伊普拉辛不寒而栗,如果和人对决,他还有一战的信念,可如果对方是魔鬼,就算最虔诚的***有着真主的庇护,怕也难以逃离黑暗的魔爪了吧!
伊普拉辛内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偏向逃跑,只有成功的保全自身,才有机会翻身,否则一切都将随着毁灭而毁灭。
斥候终于回来了,阿巴斯被斥候带回的消息惊得差点晕厥过去。
大本营被敌人袭击,火光四起正是敌人趁乱放的火。
阿巴斯愤怒的质问着斥候:
“伊普拉辛有大食最精锐的骑兵勇士,他们怎么可能放任叛军随便放火袭营呢?”
“这,这……小人见大本营乱兵太多,怕,怕陷进去回不来及时告知总督阁下,因此并不了解具体内情……”
愤怒过后,阿巴斯又颓然了,的确,自己的确怨不得一个小小的斥候。
伊普拉辛绝对不会是草包蠢货,可他为什么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竟然无法击退袭击者呢?
阿巴斯忽然觉得自己并非高估的对手,而是低估了对手。
唐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狡猾和更顽强。
他们在如此绝地,也要冒险出奇计,如果被他们袭破了大本营,自己后路一段,所有的粮食草料辎重都在那里,问题可就严重了!
彻骨的寒冷陡然浸透了阿巴斯的身体,让他浑身僵直,甚至连思维和呼吸都在瞬息间凝滞了。
还是一阵隐隐的闷雷声将他从失神唤醒过来。
这种闷雷声再熟悉不过了,木鹿城的城墙就是在此起彼伏的闷雷声中崩塌的。
阿巴斯的嗓子嘶哑,他忽然有种受骗了的感觉,难道一直以来,被愚弄的都是自己吗?
不,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做梦,都是假的!
忽然间,狂风大作,猛的将阿巴斯掀了跟头,摔得一身老骨头像散了架子一般。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闷雷声……